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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握武力,代表多数,缺一不可。
要代表多数,其实就是说要代表大家所需要的利益。从基本的个体生存和族群延续到复杂的理想目标和价值实现,这些都是可以去代表的利益。
除了代表利益之外,还要掌握武力。所以,在统治之下,需要一支由这些利益需求被自己所代表的人组成的忠诚军队。
最后,王越仍然没有说出口的是,其实需求是可以引导的。
观测,融入,干涉,然后最后的目标依旧是控制。
这个便是王越对于未来的历史的规划道路,他的目标才不是解救全人类,实现乌托邦。
他的目标,仅仅只是一座要多强有多强的战争机器而已。
或者说,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而除过星辰大海之外的,我们不在乎。不在乎文明的多样性,不在乎艺术的繁荣度,不在乎除此之外的一切容纳给贫困、愚昧、懦弱还有堕落的所谓自由。
纷争毫无意义,制衡也不过只是权宜,维持一个人人幸福的乌托邦?
抱歉,实在没有那个时间。
因为一个所谓的人类的乌托邦,所需要的是天文数字的替罪羔羊。
没有无缘无故的资源可以满足所有人,没有无缘无故的让所有人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所有人享有的所谓高贵的绝对自由。
所有的一切需要代价!
所以,承担人人幸福的世界的责任,自然是大量的奴隶。大量的乖巧,任劳任怨,讨人喜欢,只关注于主人个人的无聊的喜怒哀乐的所谓宠物、奴隶、以及底层。
用异族奴隶,机械奴隶,生化奴隶,甚至外星奴隶,大量的奴隶的血肉,智能以及泪水编织所谓一个所谓的人人幸福的世界?在睡梦中永恒的死去?
我宁可把他们全部铸成更有意义的通天之塔!越强的族群才能活得越久!越久的族群我才能被铭记的越久!
“你疯了!你彻底的疯了!你他么完全的疯了!”
王越脑子不断回想起自己的政委那张惊恐的表情,当他了解自己所想的所知的时候,那张完全无法接受的脸。
残存的记忆中,那个极端残酷的末世里,试图维持一个族群幸福的消亡的上级政委,被火焰所彻底覆盖。
如果你觉得挣扎和痛苦没有意义,那么你干脆就去死吧!所谓幸福的消亡,从来就不存在!
王越的笑容中,他双眼的聚焦在那一段时间里出现短暂涣散。
狂人。
马华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这么个名词。
不识苦处,不拜神佛。
但是如果识得苦处,却依旧不拜神佛……那是什么?
狂人。
疯子。
怪物。
无法掌握之人。
但似乎也只有这样,大家才有决心把统治的权力交给他。因为这么一个人,绝对不会成为任何人,任何群体以及任何阶层的傀儡。而只要他不成为傀儡,那么的他的思维活性将继续推动整个周围的变革不断产生。
不会成为傀儡,这是能让已经失控的高级生化人接受支配的最低的底线。
这么一个人可以接受所有的赞扬,可以接受所有的赞扬,可以行尽所有的善,也可以做尽一切的恶。
只要有所需要。
马华眯起了眼睛。
完美。
很完美一个被自己这群人所需要的疯子。
虽然他的世界观被那群人用机器损害过一次,但是末世带来的战斗嗅觉已经成为王越的一种灵魂本能。这种本能伴随着一个又一个的虚假记忆被冲破,片段式的记忆碎片再次建立联系开始而变得越来越明显。
厮杀,死亡,以及憎恨还有贪婪,熟悉这些,领悟这些,最后超越这些。
于是也就难怪那群人最后想杀了他。他们把他“做”出来的原因,只不过是想得到保护。但是他却想支配他们,最后获得废土上的绝对的胜利。
一个痴迷于胜利的疯子。
……
老洪依旧皱着眉头。
因为他越来越感觉到不对劲。
秦王不再闹事,而以秦王为首的“地王们”也纷纷偃旗息鼓。
应该说,这是好事。
但是老洪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因为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所以他越发的加强了练兵和守卫。
而在一个月围城后,四周有些零散伤亡的革命军似乎也有些支持不住长期消耗战争了。但越是这个时候,老洪越不敢放松警惕。
王越用兵从来诡诈,就像延绥卫被突然袭击覆灭掉一样。声东击西,指桑骂槐从来都是王越最喜欢搞的东西。
而这种长期对峙本身给士兵和居民也造成了极大的疲惫。
然后,这天,又发生了一次猛攻后,王越突然开始安排撤退了。
老洪已经被王越打的快不行了,所以他没有相信,王越这是真的在准备撤退。
但王越撤走的兵越来越多,老洪开始以为这有诈,这是想引蛇出洞。
于是,最后当王越真的撤退的消息传来,老洪完全是一种不相信的表情。
那个延长王越也会撤退?
老洪不是没想着出城去追,不是没想过一鼓作气,但是一切越发变的蹊跷,这让老洪的眉头一直拧着疙瘩。
然后这个时候,秦王就突然出现了。
“奉陕甘总督杨鹤之命,现解除洪承畴指挥使之位。”
人事斗争的加剧,并未让杨鹤最后站在老洪这一边。
“你跟王越越来越像了,这样不行。”
老洪记得杨鹤一天前是这样劝自己的。
但是好像自己又摆出了一副大无畏的表情,唬住对方。
“我这是没有办法,不如此,我等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我宁可顶着骂名,也要打败王越!”
老洪讲的声泪俱下,但是老杨却是一声叹息。
叹息在这里表明了很多东西,比如说,对于老洪的放弃。
“令不得追击王越所部,朝廷已决心招安。”
王越,投降了?
王越,接受了招安?
所以不对。
杨大人养气功夫从来很好,怎么可能被老洪唬住?
很多的东西,错乱,迷离,充满着荒诞。
所有人只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比如秦王。所有人都并不愿意帮洪承畴把事情扛下来,比如杨鹤。
所以王越的公关其实不算失败,只要这些人愿意相信他的证词,那么他说的就是真话。
不对!不对!不对!
不应该是这样的!
老洪开始慌了起来,因为一切都瞬间的脱离了他的掌控。
老洪其实一开始就在赌,他在利用这场战争赌。他最好的结局是一次能够打败王越,收复陕北的地瓜分给那些“贡献”了土地的士绅,大家皆大欢喜;次一点就是没能打败,但是借此练出一支强军,长安城陷,自然老洪不必再操心还不还地的事情,于是由此天下何处去不得;最差的可能是王越全身而退,洪承畴没有功绩,而带兵没收士绅土地的行为将彻底把还没多少斤两的他推向地狱。
难道杨鹤已经决定要卖掉洪亨九了?难道秦王真的如同传言中的一样,跟王越达成了默契?
于是,很多事情开始变味了。
秦王会清算他,因为他的行为已经彻底打了秦王的脸。一个诸侯王,还不是他这么一个小卒子可以随意得罪的。
冷汗,老洪身上不停地出着冷汗。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老洪突然想到楚汉战争中的说客郦食其是怎么死的。
郦食其说服齐王投降刘邦,功劳很大。
然后韩信发动进攻,郦食其被齐王处死,很大的功劳也就顶了一锅沸水。
洪承畴豁然开朗了。
于是老洪抽剑,一刀斩向了面前带话的人。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直飞冲天的人头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老洪转过了身,一脸血污的他状如疯魔。
“这人是匪军奸细!是想离间我军军心!”
他高举着滴血的刀,继续喊着。
“即刻出城!杀王越!拿军功!”
于是四周的新上位的军官们反应了过来。
自家的价值不就要在这一刀一枪间体现么?如果真让那群只会摇唇鼓舌的人拿了大功,自己这些人又该置于何地?
干他娘!鬼才想把地重新还回去?!
“杀王越!拿军功!杀王越!!拿军功!!杀王越!!!拿军功!!!”
过了这村儿,可就没有这店儿咯!
于是,城中不断的响起士兵们声嘶力竭的叫喊。
“请王爷不要外出,以免刀剑无眼!”
“大人稍作歇息,带吾等拿来王越首级给大人庆功!”
秦王和杨鹤第一时间遭到了软禁,同时还有那些被士兵拿了地的士绅们。
“洪承畴,你疯了!”
疯了!彻底疯了!
洪承畴的精神终于被王越磨到了另一极端,这么极端变得极为的胆大包天,以至于所有的一切都顾忌不上了。
他现在只想着一件事。
不能就这么算了!至少不能跟王越就这么着算了!
不能这么算了,那就要出城,就要打仗。
于是,长安城内军士们倾巢而出。
向着王越北逃的方向涌去。
整齐的军阵,飘扬的军旗,还有老洪再一次意气风发的面庞,一切似乎又说明了一场正道对于邪道的大胜。
“杀贼报国!”领头的军官喊着口号,提振士气。
“杀贼报国!”下面的小兵跟着喊着,颇有士气。
“封妻荫子!”
“封妻荫子!”
他们摆出了一个行军的长蛇阵型。雄赳赳气昂昂的追逐着王越,追逐着他们伟大的梦想——杀贼报国,封妻荫子。
这条路并没有很久,准确来说,他们走了两个小时,然后,就被迅速地包围。
不是说他们没派出斥候,而是斥候已经在高涨的情绪下,完全的放松了警惕。
他们已经忘掉了,他们面对的不是普通的造反者,而是王越的革命军。
这不能怪他们,因为人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在巨大赏赐砸在头上时,没有人愿意在乎树林的颜色似乎有些不同。
于是他们最后看到王越新挖的战壕边上高耸的土堆。
但是,也就到此为止了。
一声巨响,火光冲天。几十个积年的老卒被一发炮弹轰上了天,整齐的军阵出现了一个突兀的空缺,看起来就像是巨人踩过一般。
“彭!”
半扒着的加固的铁皮汽油桶子将土制的硝化棉炸药包轰出去,砸进了老洪的密集阵型里。巨大爆炸和震颤,使得穿着厚厚铠甲的明军口鼻震出了血来,而在爆炸中心,只是一场又一场的断肢和内脏构成的血雨。
“彭!彭!彭!”
一连二十五响,解放战争中的“木良心炮”在洪承畴军阵的中央开花,即使他已经竭力疏散了阵型,但是炸药包带来的震颤效果依旧震死了不少人。
而已方的新兵们看着这个场景,脖子伸的老长,这种粗劣的兵器带来的效果有些超出估计了。训练时,这种武器没少炸死自己人,但是和训练时用的相比,似乎现在的武器又被王越等人新加了料,提升了一定的威力。
当然,这种武器的使用距离并不远,使得它依旧只是一种临时性的武器。但是这也算是大家训练很久的初级步炮协同可以派上用场的开始。
老洪的队伍在火炮轰击下开始混乱。
其实他们并没有伤亡多少,但是要熟悉在巨大爆炸中临危不乱,坚持战斗,这得经过很长时间的一段训练。
但老洪的队伍混乱开始,再想重整队形,就显得有些迟了。
“冲!冲!冲!”
一声锣响,漫长的阵线开始围了上来,壕坑里的革命军几乎是从明军脚下长出来一样,扑将上去,将最靠前的一些明军用三菱刺刺死,接着扔出了第一波手榴弹雨。
爆炸,数条战线上的爆炸继续加剧着整个阵型的混乱程度。洪承畴的队伍中勇敢的和懦弱的很快从大部队中脱离出来,然后被一视同仁用手榴弹、三菱刺和步枪子弹屠杀。
“中计了!”
老洪有惊讶、懊恼、悔恨……但是也有那么一丝解脱在里面。
狡黠的笑容又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败的好!”
长安一丢,主要责任应该是他杨鹤,而不是他洪承畴,毕竟他将会是唯一死里逃生。
这样就很好了。
杨鹤不能逃,所以他必然会自杀,就像张文应说的那样。
而秦王被那群不明真相的士兵软禁着,更逃不出去。
这算是报复么?
老洪自己也很不清楚,他其实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有很大的可能失败,但是他必须想尽一切办法使失败看起来很合理,并且有一部分人绝对不能逃出去。
他憎恨王越,他恐惧王越,但是,现在,他突然就和王越有了某种默契。
他把杨鹤和秦王给卖了,因为他也憎恨着这两者,他们的傲慢,他们的浅薄,他们的幼稚,令他忍受不了。
于是张文应出现时,告诉了他一些革命军的事情,他就突然意识到,这也是他的机会。
他手下的兵是长安城最后的希望,这些兵的溃败,这些兵被歼灭,那么长安城必然在半日内陷落。而陷落的长安城也意味着王越正式登堂入室,踏上了争霸天下的道路了。
这种影响极其恶劣,但是却也不是没有转机。
因为王越确实已经到极限了。
按照他的那种统治方式来说,吃下关中将让他在半年内没法动惮,而朝廷能从容调起大军,在数量上碾压掉王越。
现在,洪承畴需要做的,仅仅只是逃出长安,逃出关中,逃出王越的阴影。
所以,他不在顾着自己的士兵,不再顾着之前一心想打个大胜仗的想法,开始带着那群最忠诚于他的人向着背后夺路而逃。
几十里地上,扔的到处武器,铠甲,还有尸体。
败了!败了!败了!
长安城,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