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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破,蓝田大营也在火光中被带上了天。简易的“木良心炮”发挥出了惊人的效果,使得王越的战略推进的还算顺利。
如果不算被炸膛误伤的人数的话……毕竟再怎么说,这是种粗制滥造用来拼人品的武器而已。一个随意翻出来的铁皮桶第一次试射还可以保证有七八成概率不炸死自己人,但是第二次、第三次就很难说了。
不过,对付还未开发野战炮兵的明军来说,这种粗制滥造的临时重火力已经足够了。甚至犹有过之了。
当然对于王越来说,这一切证明了他将大部分的人力和人命堆在炸逼技术上的选择还算正确。事实上在大半年的实验和生产中,为了搞出用来配炸药包的硝化甘油,王越已经投入了一千多条人命了。
甚至一度引发了炸药厂的哗变。
当然哗变最后被安插在工人中党组织轻易告破,通过分化瓦解,最终工厂中那些无法适应又主动活跃闹事的盲流分子被在闹事前就被逮捕,通过大会审判定刑,翻旧账,暴出其对懦弱工人的欺压,接着一通批判,最后拉到河边枪毙。然后,按照打一棒槌给个甜枣的规矩,努力工作、又积极向党组织靠拢的流民工人成了可以被吸收的积极分子,成了某种先进典型被各种宣传。而在王越的故意的隐秘宣传下,积极分子们是很有希望入党的人,而入了党的人,会随着革命军的不断胜利而节节高升,最终成为干部……也就是,当官的。
权力,权力,权力。
于是就在那样的时刻,正在变得聪明的人们突然就想明白了什么。
为了理想也罢,为了野心也行,但是规矩必须要遵守的。
努力就会有回报,破坏秩序一定没有好下场。
最后的宣传材料这样概括了整个事件,也让大家明白了王越的态度。
想要往上爬,得按照他的规矩来,想自发地创造别的规矩,就得问过党组织和革命军手中的卡拉什尼科夫同志。
当然,这也从侧面证明了王越所走的道路的艰难。
在没有需求的情况下,小农经济的顽固使得工业化的难度无限的加大。而反工业化的先兆则一直是儒家统治下的中国古人思维里的政治正确。
庞大的人口,适宜的作物,还有相对稳定的环境,使得所有人本身对于剧烈变化出现了本能的不适宜。
因而,王越在强制性的开启工业化进程后,他自己本人其实就坐在一个火药桶上。即使他是很愿意尊重工人的权利,甚至愿意去保卫人民的劳动果实,但是无奈田园诗歌的迷梦过于顽固。在这么个对于工业,集体劳动,机器大生产丝毫没有相关概念的年代里,绝大多数人仅仅满足于安安稳稳的“一亩地,两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简单生活,并不追求更多。所以,带不动的现象很正常。
因为他们并不渴望这些,因为这些无法带来即刻变现的利益,他们所能看到的只有死亡和牺牲,只有枯燥和无味,只有麻木和困顿。
事实上,没有任何人能够在工业化的早期,主动的使人们完全接受工业化,并且心甘情愿地为工业化牺牲。
所以早期工业资本家的存在,用罪恶推动了这么一个过程。
然后,当不愿意工业化的国家被工业化成功的国家的坚船利炮教训了一顿后,工业化才开始成为主流。因为不适应不愿意工业化的国家,会被工业国家用坚船利炮日成煞笔。
“似乎我在扮演早期的工业资本家的角色。虽然我并不怎么想扮演这么个角色,但是好像由不得我。”
剥削,压迫,奴役,控制,物化。
我们所干的,和我们敌人所干的没有差别。
仅仅是,王越有了更多的迫不得已而已,然而这些迫不得已,并不能抵过王越在一年时间拉起来的各式工坊里的死亡数量。
空言牺牲是任何人都会的,但是愿意践行牺牲的人,永远很少很少。即使王越讲了很多的革命道理,做了很多的保护工作,甚至竭力提升了工坊里的人所能受到的待遇,但是会死人本身就足够使得保守的农民避退三舍了。
因而愿意为了他的大业,真心实意牺牲自己的人,自然是少的已经没有办法去说了。
后世的天朝,也是被列强日的不行了,才真正下定决心去搞工业,去死那么多人。但是在这个并不需要工业,且没有工业的年代,工业化真的对吗?
对!
很对!
必须这么做!
如果要获得最大可能的胜利的话。
陕甘不是很适合在明末种田争天下的地方,小冰期里恶劣的气候使得这里的农业水准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很难搞出战国时期秦灭六国那种绝对优势。对于明朝,对于占领河北的满洲,陕甘并不存在长期的优势。
在小冰河期里秩序混乱饿殍遍野的陕甘又如何能长期挡得住八旗精锐和关宁铁骑呢?
所以,既然农业在小冰河期不给力,工业化就成了唯一能够破局的砝码了。
用更加先进的制度和更加先进的技术在乱世抢出一条活路!
一万年太久,有太多的不能确定,所以就只争朝夕!
“这次战争胜利,证明工业化是正确的,我的同志们。如果没有新式炸药,我们不可能这么容易地夺取关中。所以我必须再次重申,我们在炸药厂和修理厂、炼钢厂里死的人是有价值的。他们中优秀的那些人,是我们最需要的同盟。”
没有人知道工业的价值,但是王越知道,王越还知道这个魔盒所能带来的力量的庞大,足以改变整个世界。
利用军队的模式来搞初期工业,将工业事故死的人口默认为牺牲,拨给足够额度的抚恤。
以及不断挑动血腥战争和策划接下来的血腥战争。
王越的工业化之路是无法给平民立刻变现利益的。
但是王越的土地战争却可以带来巨大的利益。
就像是英国的工业化无法马上给人民变现。
但是由工业化支撑起来的殖民战争却可以带来足够多的利益!
先进的军事技术和武器,使得战争能够做到全方位的碾压。再不必付出过高代价的情况下,达成土地所有权的变更以及生产资料的解放,干掉盘剥克扣巧取豪夺的上层地主官府和中层地痞流氓,然后最终的劳动果实通过相对平均主义和按劳分配进行兑现,将大部分失地农民重新变回自耕农。至于这个“干掉”中是否存在“用刑过重”,不符合“程序正义”,对于地主的“劳动果实”不尊重等等的东西……这不是获利的人们所要想的。
仅仅一项——“重新获得土地!”……这在农业时代足够唤起所有没有土地的农民的贪婪和妄想!
一份足够自己繁衍后代并且让子孙后代能够接着用的家产,卖这个命虽然有些不值,但是还不算太亏。
而这些贪婪和妄想加之以严刑峻法和军事训练以及思想教育,则足够码出一只在封建时代拥有不错战斗力的军队。
然后借由对这些被土地革命激起来的底层农民进行改造,王越可以让工业化进行的相对容易些,他能获得一些相对地主阶级更加能够进行有效交流的阶级精英。
毕竟王越一开始就对跟这个时代的士大夫合作工业化的道路死心了。
他们确实是这个时代的精英,掌握着知识和资源,但是正因为他们的优势太大,所以想要达到跟王越有效沟通就变得非常困难。
那种傲慢,那种惰怠,那种贪婪,足够将王越所有的忍让和退避变得没有丝毫价值!
王越的情商并不足够能在士大夫间如鱼得水。
既然他不太可能让那些老爷跟着他的想法走,那么就索性塑造一个能够跟着他的想法走的群体就好了。
所以,王越的革命军虽然成立了革命党,但依然是一个标准的军政权。军人是王越能够最大概率控制的社会群体。
当然与其他军政权还是有所不同的是,王越不断给军人灌输自己拉起的那些个工厂的重大意义,并且一而再再而三的描述一个可以为所有人带来公平公正的现今社会。
至少现在,王越支撑了下来。
“夺取关中,稳定陕甘后,我们还需要开一条新战线了……我们需要贸易输出。”
输出贸易,是工业掠夺性的最完美的体现,也是能够给整条工业体系上的人带来利益的最好渠道。
一条繁荣的新路线。
不管再怎么和平的工业国,其实相对于任何的农业国来说,都是侵略成性、好战成性、掠夺成性的。
……
蒙古已经乱了套。
林丹汗结束了他的“成功”的西征。
近乎一年的叛乱,战争还有逃亡,使得整个部落的士气下降了很多。
在皇太极越来越锋利的刀锋下,他从叛乱的蒙古左翼诸部跑到了右翼诸部,然后镇压右翼诸部,学习校长的攘外必先安内的思想,试图重新统一蒙古。
如果按照正常的历史来演化,这种努力最后会随着蒙古人心的最终离散变成太阳下的泡沫。
但是这次有些不一样。
南方的明人出现了叛乱,而且是无法镇压的叛乱。
王越的军队在攻取蓝田大营后,对关中四关的攻取速度明显提升了很多。能够凑合着用的大量投降明军使得王越暂时不存在人力不够的问题。
所以他很大方的给起义军送了五万——全是明军“最能打的精锐”的好汉子。
于是义军出关后,第一时间马上“河东糜烂!河南告急!襄阳城一日三惊!凤阳城出现匪军!”等等。
大明在陕甘驻扎了相当多的军队,以至于仅关中一地的能很轻松的拉出相当夸张数量的部队。
所以当义军出现在中原时,朝廷完全没有准备。
在义军山寨革命军的“步枪军刺手榴弹”三板斧战术下,中原承平日久的明军被义军打的灰头土脸。
所以王越就暂时不必考虑自己的东边。
以至于他只在潼关放了一支一万人的部队后,就把更多的军队调去西边北边还有南边。
在调集各种重火力消灭掉唯一的几支陕甘的机动兵力后,战争立刻从大规模野战下降到治安战的水准。
西北能够算是明军控制的,只剩下几个乌龟壳式的据点了,而这些据点在王越的计算下,将于第二年的农历新年被完全拔除。
于是朝廷对西北的战事从胃溃疡发展成了截瘫。
而在无法立刻出兵镇压的时候,脑洞大开的大明的精英们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让蒙古人入关。
匪贼过于凶悍,遂借蛮兵助剿。蛮兵所到之处,地方均需供应粮饷,不得有误!
对于林丹汗来说,这是个好事。
当然他计算战斗力的方式是参照普通明军来进行的。
能够合法劫掠,并且不担心报复,顺便攒和皇太极开战的老本。
这个可以有啊!
明军是什么?鱼腩!
那么击败明军的乱匪是什么?比较大一些的鱼腩!
于是蒙古部队此时心态好的让王越有些无语。
因为考虑到明军鶸的战斗力,蒙古军是不怎么抓军纪的,从上到地主老财家金佛,下到抠脚婆娘的月经带,蒙古军一视同仁的抢他娘!
于是依然忠诚大明的几个坚持与王越抗争的地方,开始鸡飞狗跳,鬼哭狼嚎。大家都不愿意被抢的啥都不剩,于是就只能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
但是没经过训练的平民,在面对职业劫匪的蒙古骑兵时,就是比鱼腩还弱的鱼腩。
所以在蒙古军队在入关后主动“跟人民真的打成了一片”的几个月里,王越就突然成了“那个家伙其实还不算太坏”的奇怪角色。
带路党!王越一直没什么办法的陕甘出现了大量的带路党。
各种“仁义之师”、“王者之师”,让王越觉得,这波节奏不对啊。
一夜之间,各种情报,各种主动投诚,各种带路,源源不断的塞进了王越的革命军手里。似乎一夜之间,革命军的宣传工作终于取得了巨大进展了。
王越有些恍惚。
所以说,再多的五毛,都不如几个让人恶心的低级公知么?
但是不管怎么说,能够打开缺口,还是好的。
于是蒙古军在“这波优势很大!这波我能超神!”的标准“送人头”想法下,第一波接近革命军控制区的几百个骑兵很快被几个爆破筒送上了天。
接着林丹汗的思想立刻就变了。
陕甘不是肉,陕甘是一泡屎,而且他么还带毒,带毒不说,还会炸逼!
这波节奏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