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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之十二 鬼怪
更新时间:2015-12-18 19:56  字数:4926字

  夜晚降临得很快。在啃完硬邦邦的干粮后,奔波了一天的红叶很快就睡下了。
  一定是累了吧.身体和心灵两者皆是。
  真是没有想到。那个好强贪玩的小鬼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如果是一般人肯定会诉苦的吧。但无论多么辛苦、疲惫,她也咬牙忍耐着不说。这份毅力值得称赞。
  在很多时候,并不是走到了绝境,而是人自己选择了放弃。我相信和她一起的话一定可以从追兵的搜捕网中逃掉的。确认好红叶的额头温度,还有盖上的毯子是否脱落,我也背靠着树坐下。闭上眼。
  怀中抱着佩刀。这是长时间四处奔波养成的习惯,不这样的话就睡不着。像这样夏日的夜晚早已度过多次,不进入完全的睡眠状态是基本中的基本。为了随时能够应对可能的突发状态,鼻息有节奏地发出呼气声。
  眉头突然一颤。有谁在。不是红叶。
  我背靠的树干是离红叶不远的正面延长线上,然而刚才的声音却是从背后传来。感觉不到任何活物的气息。刚才的响动难道是错觉吗。还是说只是风吹动枝桠的声响呢。
  是追兵吗。没有贸然地出鞘。月光也许会从刀身上暴露这边的位置。我不认为能够接近至此还不被发现气息的能有多少人,如果真是强到那种地步的阴忍,现在的我恐怕早已掉了头颅。
  过去曾有与他们交手的经历。那些家伙在隐蔽自身气息再爆发出搏命一击上简直做到了极限。能够活下来完全是运气好。在这样的黑暗中比斗的就是耐心。原本这才是对阴忍的最佳战术,但我必须把自己暴露出来吸引注意力,不然的话红叶就会有危险。没时间回去叫醒她了。速战速决。
  我从躲藏的灌木丛中跳出来,在树木间进行快速的移动——在哪里?!
  树上、灌木丛间、泥土里...他们总是能够始料未及的地方跳出来给你致命一击。在那之前把对方找出来就是这边赢。
  看到了!月光暴露了试图隐藏在树后的斗笠。虽然一瞬间思考着这是否陷阱——不过现在并不是犹豫的时候。如果这是陷阱的话,那么就在图穷匕见时把对方从正面击溃就好!
  向躲藏的地方猛地跑过去——可是对方突然一下从那里消失,接着从背后的树干旁边出现。
  寒意瞬间窜上了后脑——这不可能!简直不是人类的速度!难道遇见的是妖怪一样的异类吗。那样的话这边完全没有打赢的自信啊。
  不过就算这样也不能放弃。
  朝斗笠暴露出的方向疾步冲刺,可是结果没有丝毫改变。仿佛在戏耍着老鼠一样,穿着黑衣斗笠的那家伙正乐在其中——我这么感觉到。
  大口地喘着气。体力在反复短距离冲刺后下降得很快。难道是为了消耗这边体力的战略吗。
  热汗一滴滴地从额上跌落。到底在哪里?!怎样才能打赢这样的家伙?没有答案,也没有可供选择的策略。疲于奔命的结果就是彻底被对方玩弄在手掌之上。我 放弃了追击,站在原地不动。如果速度跟不上的话,那就等对方自己过来就好。可是这边的想法似乎是被看穿了,无论怎么等对方都没有露出身形。结果还是要我主 动去找吗。
  等等、糟了——脑海中一瞬间闪过红叶的脸——
  难道——我猛地朝红叶休憩的地方飞奔而去。
  然而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那个身穿黑衣斗笠的家伙突然从树后冒了出来,以至于我差点和对方迎面撞上——在那一瞬卧倒在地用力翻滚开来,但预料之中的苦无和暗箭没有到来。就算这样也没有发送警惕,我站起来稳定好身形,朝那个终于现身的敌人摆好剑势。
  “怎么了?不继续逃了吗?”运用擅长的语言攻势扰乱对方的理智——虽然不认为这会对非人之物有效,然而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回话了。
  “这就是对救命恩人的态度吗?”冷冽而又成熟的女声。但又确实不似人类。
  “救命恩人?”完全不相信这个女人的话。接着对方的话问下去也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决不能让她到红叶那边去。以她的速度我是没可能阻拦的。
  “是吗。人类果然是渺小的生物。虽然知道你们的寿命不过短短数十载,对我等来说不过是过眼烟云,但连数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还真是让我很是吃了一惊呢。”
  “......”
  “呐,人类。”
  “干嘛?”
  “你的同类都是像这样愚笨到连记忆储存的海马体都没有的程度吗?”
  “...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好像我是被狠狠地看扁了呢。”
  “哦,还真是令人惊讶的事情。居然能从对话的语气里准确地判断出含义,看来你的大脑还是比草履虫要高上一个等级呢。”
  “完全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吗。看来是我的评价太高了。你果然还是和变形虫一个等级的生物。”
  “.......”
  “怎么了,人类?需要我将这句话用变形虫也能听懂的形式翻译过来给你听吗?”
  “不,不用了。”这家伙是来吵架的吗。“没事的话就请回吧。”
  “也是呢。过多干涉是不理智的行为。那么我先就在此退场了。”说完这些,对方的身影就像雾一样消散了。我终于知道她是怎么做到人类不可能做到的移动方式了。因为她根本就不是人类。
  ※
  第二天早上,我对这个怪人出现的事缄默不言。并不只是为了不再给红叶添加在这以上的担忧,如果被她知道的话——
  “......就是这样,所以你以后晚上也要小心点不要被那个女人拐走了。”
  “哦——,原来居然瞒着我和陌生女人在晚上幽会啊.....”“不洁!肮脏!猪狗不如!”——就一定会变成这样。
  毕竟这种事情讲出去连我自己都不信。而且看起来似乎对我们也没有什么敌意的样子。不过不能大意。因为完全搞不懂那个怪人到底在想什么,谁知道她会不会突然找出什么加害我们的理由呢。不过既然这么久都没有出现...看来她果然是我脑中的妄想而已。
  “橙色的。”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槙也!怎么了!敌人出现了吗?”
  “不,只是被蚂蚁叮了一口而已。”
  “是吗。”红叶摆出一脸疑惑的样子离开了。我回头朝那个树后的黑色身影小声叫道,“你到底想干什么!突然从别人的背后出现!是想要我减寿几年吗!”
  “是吗。原来这样还能缩短人类的寿命吗。是个不错的研究题目呢...对了,研究对象就暂定是你好了。”
  “这怎么可能呢!拜托你了有点常识好不好?虽然不是很清楚你的意思,但也不要随随便便就把别人作为实验对象看待!”
  “什么嘛,原来是骗人的吗。”露出了少许遗憾的表情。“抱歉。恐吓当然不可能让对方减寿这种事情我当然知道。可是因为对象是你所以不自觉就把你作为一个全新的物种来看待了。”
  “你到底把别人看成是什么了!!”我叹了口气,“算了。话说你不是白天不能出现的吗?”
  “我可没有这么说过。”
  看来这个怪人,不...也许是非人...也不对,总之看来既不是人类也不是妖怪的家伙看起来很强的样子。听说妖怪能够汲取月之光华,所以一般都在夜里出没,相反在白天就几乎看不到踪迹。
  “还有那句‘橙色’是什么意思?”
  “啊,那个吗。”从怀里摸索着什么。我马上警觉起来。难道是小刀?弩箭?还是......拿出了一把看上去并无出奇之处的枯枝。奇怪的是枝条的一侧开着一朵橙色的花。
  “这代表‘傲慢’。你刚才一定是在想我会不会加害你们吧。恣意地将自己对他人的看法强加上去却不去了解真实。这样的心情忠实地反映到了这优昙华上。”
  “......”
  “红色。”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哦————!!”
  “怎么了槙也?敌袭吗!”
  “不,只是被一只背上有红色沙漏状斑记的蜘蛛咬了一口而已。”(※此处为Latrodectusmactans,即黑寡妇蜘蛛。)
  “真的吗?没事吗槙也!”
  “恩,真的。这种程度的小伤忍忍就过去了啦。”
  “是吗。要小心哦。”红叶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跑走了。
  “你是在讽刺我吗?可惜的是我并没有嫁人哦。不过我的两个远亲的侄女倒是有名义上的夫婿就是了。”
  “...你居然不发怒呢。”
  “我并不是你们人类那种肤浅的生物。仅仅是在脖颈处吹了一口冷气就发怒到这种程度,就算是在人类里面也是很罕见的。恩恩,果然你还是与众不同,看来有为你这个个体重新设立一个物种的必要。”
  “你那口冷气可是让我背上全被冻住了啊!你这家伙原来是雪女转生吗!”
  “雪女那种妖怪会在酷夏堂堂地出现在你面前吗?果然对你的大脑还是评价过高了吗...那么你就是和水螅一个等级的大脑了。”
  “给我等一下!水螅不是比草履虫要高级吗?”
  对方睁大了眼睛,好久都没有说出话来。“...真是让人感到吃惊的事情。完全不像你这种程度能够知道的知识呢......是受到了谁的授意吗.....算了。为此感到高兴吧,你被确定为和章鱼一个等级的大脑了。”
  “...已经什么都无所谓了。”
  “还有红色是代表‘暴怒’。这说明你刚才对我的行为非常愤怒。”
  “那种事情不用这样也能看出来吧!!”
  “槙也......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从刚才开始就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的.....难道是发烧了?”没注意到的时候红叶已经回来了。这下要坏了。回头望去——可那个怪人已经不在了。可恶!居然留下我一个人逃跑!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起了大风。而且那风不管怎么看都是往这边刮过来的。更奇怪的是山路两旁的树木却一点都没受影响——这怎么可能!
  “呀!”耳边传来红叶的叫喊声——怎么了!难道是被这风吹走了吗!
  回头望去——被吹走的是她的外衣......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看着我呆滞的眼神,红叶她——
  “大变态!”赏了我一个耳光,然后逃走了。
  “奇怪了。”
  “.......什么奇怪了?”
  “为什么不是蓝色呢。照理来说人类的雄性看到心仪的雌性害羞的样子不是会起生理反应的吗?”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有这个疑问——你到底为什么在保护她?名誉?财富?权力?原本我一直确信着这些,但自从她失去给予你这些的资格后,你居然还一 直自愿呆在她身边,甚至为了她不惜付出生命。”

“这是不合理的。当所有人都背叛她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人选择了站在她身边。所以我想出了剩下的也是唯一的原 因。”
  “那就是你对她抱有对异性的好感。”
  “生物界有为了争夺繁殖的权力而进行血战的习俗。人类当然也不能免俗。如果说你是选中了她才为她而战的话也是完全有可能的。但是就在刚才你的行动 完全否却了我自信满满的猜测。蓝色代表的是‘色欲’。可是优昙华上却完全没有开出蓝色的花朵。这真是让我觉得惊讶的事情。你果然是与众不同的存在。”
  “可以告诉我吗?你到底为了什么才留在她的身边?”
  “啊啊,如果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
  “真的吗?好啊,什么问题我都回答你。”
  “既然没有出现蓝色的话,那么出现的是什么颜色的花朵?”
  “红色。”
  “所以我现在非常、非常生气,你明白这个吗?”
  “是吗。完全没有注意到。”
  “......”
  “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了。按照承诺,请你也回答我的问题吧。”

       “不知道。”
  “为什么?”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总之不知为何我就在她身边了。就是这样。”
  “不知为何......吗。真是个富有哲学魅力的话题呢。”“决定了。果然还是有继续观察下去的需要。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还请多多指教了。”
  “求你不要再出现了!!!”
  在说话的途中红叶突然又出现了。“槙也......难道是......妄想症?”
  “才不是!!!!”
  ※
  这样充满着欢笑和自由的日子一直延续着。搞笑的杂耍浪人。无家可归的少女。这样的日子如果能够一直延续下去就好了最好能够延续到世界的尽头,最好能够继续到时间的彼端。
  我和红叶在湍急的河流里捕鱼,却不知为何变成了泼水大战。最后两个人湿漉漉地坐倒在河床上,结果一条鱼都没有捕到,干粮也早已耗尽。要是原本的我一定早已开始为此忧心不已。
  然而这是为什么呢。这样的开心究竟是为什么呢,那一定是因为我知道一切都不会有问题的,只要我们还在一起。
  可是谁都知道。
  越美好的愿望就越不切实际。人对注定得不到的东西往往拥有着无限的向往,所以我们谁都没有提起什么,只是享受着,享受着这所余不多的金色时光,直到那天。
  这样的日子终于迎来了终结。
  那是一个清爽的早晨。等我找到她的时候——红叶站在高高的山岗上,手扶着一旁的树干。太阳从天边露出脸来,金色的光芒照亮了她的眼睛,那里面有跳动的火焰在燃烧。我意识到什么决定性的东西要改变了,但是即使知道这个也无法阻止什么,所以只能看着红叶坚决地开了口。
  “我要去找母亲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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