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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瓦隆时间，上午10点。
晨练结束。
走在妖精湖山脉外的青葱草原上，五更琉璃把自己头上的发卡取下，压平自己头顶不规整的散发后重新带上。在她身边，启明星一身白衣常服站着，偶尔会向周围望一眼——两人身处的这片大草原上并没有很多人定居，妖精湖山脉山脚下倒是技术宅营地。
妖精湖山脉，也是挺有历史的地貌了。
新帝国历第七年的时候，这片从阿瓦隆妖精湖延伸出去的新大陆首次形成了山脉，这在当时还仅仅是一片平原的阿瓦隆可谓是风景的顶点，每天都有闲极无聊的英灵在山巅眺望，在这片山脉形成之后，地势又神奇的快速走低，创造出了广阔的低地平原。
这样的低地平原，现在在阿瓦隆有数百个，先来后到者们有不少选择在这类草原上定居，但与妖精湖只有一山之隔这片草原却人迹罕至。
这算是一种奇特的缓冲带，既拉远了阿瓦隆核心区域与后来者们的距离，也与此同时保全了不同生活习惯者们的精神独立，让所有人都感到舒适而不是紧张——这也就是它人迹罕至的原因了。
——不过，总有人住在这。
踩着形似天堂草的草叶，五更琉璃小步前进，启明星亦步亦趋。清爽的微风中和了温暖日光累积的热量，让人感觉就像在初春时节出门踏青，没有压抑，也没有压力，只有慵懒和惬意。
感觉好极了。
没把想法挂在嘴边，她看向了前方逐渐有了轮廓的小路，露出了微笑。
看看从小路旁延伸向坡下的茶园，五更琉璃随手按住了一条小枝，在枝条的叶面上摸了摸，小种红茶的芽叶正嫩，是到了幼龄茶树打顶留叶的时候了。

沿着小路前进，看着身边相对的草坪与茶园，五更琉璃习惯性的多看了茶园两眼，两名身着黑白两色古典女仆服饰的女子在她视野中一闪而逝，回头看到启明星向她挤弄的右眼，她短暂提起的警惕心又放下了——那是茶园的采茶女们，好奇又害羞的不愿靠近。
知道她们真正身份的她对那些女仆的举动很平静的接受了，从她今日的目的地向外延伸的十里小路与大片的茶园全都是这些孩子维护的结果——如果按年龄计算，她喊那些女佣们一声‘奶奶’都不为过，然而，这种平日可以随便开的玩笑在这里却不那么容易说出口了。
因为，这里是瑞兹尔·富林德的住所。
而这位英灵，是真正诠释谦逊绅士这个身份的存在。
向空无一人的茶园招招手，五更琉璃踩着两米宽的小路继续前进。从山的那一侧来到草原，她借助了启明星的阴影界门只用去了两秒，不过从草原到瑞兹尔居所的这么一段路她却没有选择更简便的通行方式——不仅仅是喜欢这片草原的风景，也是对这里主人理所应当的尊重。
走过一高一低两片缓坡，两人站在缓坡下向前远望，瑞兹尔的城堡已经清晰可见。建立在草原高坡上的白堡正被天空中云朵投下的阴影遮住大半，细腻的光丝游动在白色的墙面上，让人仿佛眼见了一座童话之城的从无到有——这座城堡本来就是艺术性美学的绝佳成就，无论是夏日的午后还是冬天的雪景，都能让人驻足眺望。
她喜欢美好的东西，她身边的他也一样。
范围放大至整个阿瓦隆，也没有生命对这座城堡感到厌恶的，这样的事物的存在反倒是很大一部分阿瓦隆住户从不退缩的缘由——这其中各自的心情与愿望，无需多言。
并非坚石铺就的小路并不伤脚，因此即使穿着黑色厚跟皮鞋，五更琉璃也没觉得一路步行过来有难受的感觉。相反，混杂着泥土与横向草根的小路有着草地的舒适度，这样的细处用心，也只是很小一部分人物的坚持——但这就是五更琉璃喜欢并尊重他们的原因。
茶园的栽种需要光照，按理说阿瓦隆妖精山脉才是最好的栽种地点，但在阿瓦隆内没什么自然准则是和地上世界完全一样的。看着在自己眼前的茶园的尽头，五更琉璃以手扶过代表边界的篱笆，正式走入了小路旁开始出现的树木的绿茵，一条弯曲的小路在她身前延展，弯曲向上，引她走向白堡的正门——在那里，一身白金色海军礼服的瑞兹尔与身着白纱落地裙的特缇丝正在门前静静等待着。

“欢迎两位的光临。”
向五更琉璃问好，瑞兹尔对她伸出了右手，身材相对五更琉璃十分高大的他还略微弯腰，让后者能够很容易的抓住他的手——与此同时，跟着五更琉璃来的启明星也向特缇丝夫人伸出了手，虽然主人向客人主动握手是常理，但是当对象是女性的时候，两位在场的男性还是选择了新的握手顺序。
“还是不习惯吻手礼么？”
“我生前没有那样的传统。”
微笑着与五更琉璃握手又放开，瑞兹尔转向了启明星，特缇丝夫人走向了五更琉璃，两位男性间进行的是握手礼，而两位女性间是拥抱礼。
“今天请我们来主要是享受午餐么？”
与瑞兹尔结束握手，启明星笑着调侃了瑞兹尔一句，身高二米的海军司令和蔼的推了推他的单片镜看向了他身后的城堡主楼大门，“我很乐意邀请两位共进午餐，”转身回头，他看向了五更琉璃，“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确认一下您的状态，看到小姐您还是如常般美丽，我就放心了。”
听了瑞兹尔的一番话，五更琉璃微微脸红了一下，“活着挺好的。”
“先进屋吧，女士们先生们。门口并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站着会很累的。”
引着众人走向大门，主楼大门被他先前授意的女仆们打开，五更琉璃走在瑞兹尔身边，保持着落后半个身位，启明星于特缇丝夫人也是如此。横向并列的两队人交谈着不同的话题，一路上瑞兹尔对五更琉璃的心态很是在意，而特缇丝夫人则好奇今天晨练的战况——她的丈夫并不参与晨练。
石木搭建的走廊被刷上白色，蒙上了白金混色的旗帜与帷幔，突出部挂着吊兰，而其间墙面上点缀着描绘了古帆船与海浪的油画，从进入走廊以来，所见的油画大致勾勒了瑞兹尔本人的生平，从与敌方水兵进行残酷白刃战的小船船员逐渐晋升到他那个世界最强大的海军的统帅，在不同的大洋上纵横驰骋，与构成编队的敌舰和自然交战，维护他祖国的海上生命线，提倡蒸汽机动力革命与前无畏铁甲舰理论研究.....最终倒在赫斯提亚号一等战列舰的甲板上，为国家流尽了鲜血。 
这是他为人的一生。
从城堡正门进入，线路会一分为三。正路会通向大厅，左侧通路连接着生活区与园区，右侧则是连通着女仆住所，伙房与仓库。一路上的油画正是左侧通路的墙壁上的挂设，右侧通路上是瑞兹尔·富林德本人和他亲人的肖像画。虽然并不经常来这里，与瑞兹尔也只是称得上熟悉，但是这些陈设的细节五更琉璃都知道，而且每次看都会觉得置身其中——这些油画是英灵殿里少数不擅长作战的英灵们的杰作，每一幅都是传神的艺术品。
“我的夫人为你做了一件首饰，这里我就不替她们送出了，过会希望你能喜欢。”
拉着分割空间的木门门环，瑞兹尔推开门，带着身后的众人走进了白堡的园区，透光玻璃穹顶有种后代现主义的风格，但是整体的韵味又因为石材那偏灰的白色充满罗曼风格的古典情调。整个白堡并不是某种建筑风格的单一表现，而是在古典艺术建筑的大框架下的集大成者，这在白堡的仿镜厅园区被前所未有的点明，让人眼前一亮——如果说城外观楼感觉庄严梦幻，那么城内观景又会让人觉得动静有序，自然和谐。
走进园区，面对着内圈亭廊上玻璃窗外的绿色植物，瑞兹尔转身问到，“没到午餐的时间，我们在这里喝上午茶怎么样？”
“客随主便。”
“那样的话，请跟我来。”
转入园区内的小屋，瑞兹尔走到实木的茶桌边动手为茶桌蒙上银丝秀线桌布，然后起身走向门口准备安排女仆们送来一些点心。特缇丝夫人于是成为了茶会的临时主人，她看向五更琉璃，微笑着递过去一只扁平的黑木盒。五更琉璃并没有看到女主人取出盒子的过程，不过她对于这类事情早就习惯了。接过用粉色丝带打着蝴蝶结的盒子，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当场拆开。

着玻璃茶壶走进小屋，瑞兹尔看了一眼遗留在桌布上的丝带，才继续走回茶桌旁自己的座位。正当五更琉璃也尴尬发现了自己没把丝带收回的时候，老绅士乐呵呵的拾起了它，然后用这丝带在玻璃茶壶的扶手上打了一个蝴蝶结。完全由玻璃吹制的茶壶属于东方古老的样式，因此容积并不大，柠檬片被茶壶盖子自带的小笼子约束在澄澈透亮的红茶中，随着茶壶的静止而在小笼内缓缓的旋转，透过毫无杂质的玻璃体能够看到那些柠檬片时而被拉长时而又被压扁，这本来就非常淡雅的茶壶更因为瑞兹尔开玩笑式的蝴蝶结而让人放松。
“今天我也确实是有些事想向两位询问，不过因为并不紧急，所以就邀请两位顺带来做客了。”
一边向五更琉璃解释，瑞兹尔拿出了自己的茶杯——一只由橡木雕刻出的小杯子，握环有杯口一半大，毫无雕饰。就在他身旁，特缇丝夫人拿出的是一只青花瓷小茶碗，而五更琉璃则是从自己随身空间取出了两只杯口鎏金，环绕着自己金线紫罗兰纹章的瓷杯，将其中一只推给了启明星。
以女士优先的顺序为在座的众人倒茶，瑞兹尔放下半满的茶壶，看想了只是将茶杯放置在身前的五更琉璃，轻声问到“作为战后反思，我试着调阅不久前战斗的敌人的资料，结果发现它们似乎比我们古老的多啊。”
“...全识啊...”
看着瑞兹尔将茶杯用双手捂住，洗耳恭听的样子，五更琉璃看了一眼身边的启明星，后者也没真正喝茶，只是拎着茶杯闻香，“你问问他更好吧，毕竟他是那次接触战的亲历者。”
“然而我那时候只是个战士，可不是现在半个技术员，能发觉的东西大多都在资料上写着了。”
放下茶杯，启明星无奈摊手，“如果你早个两百年加入我们序列，说不定正好能参与那次战斗呢。”
“这样啊...”
抱着茶杯喝了一口，瑞兹尔扶过自己没有胡须的下巴，“我有些担心资料上的东西不全。”
“大概是一定的吧，当年也只有过一次接触战。”接过瑞兹尔和启明星的对话，五更琉璃眉头突然一皱，当初交战中承受最大压力的可不是她那艘仆从军炮舰，而是瑞兹尔和他的星海船队，“您出问题了？”
“......如果说是问题的话，大概是真有一点。”
双手握在身前，坐姿挺拔的特缇丝夫人有些不安的看了一眼白堡的住宿区，“作为前置盾牌吸收了大量火力的丰饶级，仕级和仁慈级一等护卫舰的11位姐姐在回家后，惊恐的哭了一下午，好像人生中某些部分碎裂遗失了，最近才缓过来。”
“二等护卫舰的18位因为被我安置在了火力位上，并没有死亡太多次，情况好一些。”
摩挲着手中实木的茶杯，瑞兹尔叹了一口气，“全识的攻击方式与幽能同属需虚空之下，但是性质偏向貌似更加极端。最为受创的赫斯提亚现在还在躺着，帝国技师说她还需要至少三十个小时才能理清自己的人生，危险度不高就是现在醒不过来。”
起身站直，五更琉璃重重的向瑞兹尔鞠了一躬，“为您付出的代价，我将会努力报答。”
“事先谁也没想过要和那样的文明造物打一场，作为侦查部队总是要面对最大的恶意和未知的危险，能活着回来就好，不是么。”
瑞兹尔按着五更琉璃的肩膀让她坐下，安静的品了一口茶，“只要我不完全死去，我的舰队就不会真正消逝，我是承载了诸多信念的集合，就算她们被彻底毁去，也能既由我完全重生——”
“倒是你，”瑞兹尔取下被茶的热气蒙上水雾的单片镜，抽出白手绢仔细擦拭，“琉璃小姐，连我这样的上位神使都会收到极大的影响，我不得不担心你可能遭遇的危险，它们对你是绝对致命的，甚至可以说是绝对压倒性的。”
“暂时，不要去想着窥探帝国对全识的调查进展了，松一口气去干干那些低级审查官才做的事情吧，游山玩水，打打陨石什么的。”
重新将单片镜带上，一身白色礼服的老海军温和的笑了笑“你身边的那些人压力也从来没小过，为他们多想想吧，这个百年，你愈加像一名帝国使徒而不是凡人了。”
听到瑞兹尔的一席话，启明星准备将茶杯送向嘴边的右手顿了一顿，瞥了一眼五更琉璃的表情——
她像是毫无表情，又像是走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