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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塔维尔实验室回到影子城正面都市之后，夜色就已经深了。
CC还没有回她的旅店，大约确实是在等待复活，这样一来本来就已经有限的去处，现在变得更少了。
虽然并不太愿意，但是五更琉璃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在宽敞明亮的走道内走到自己公寓的门口，公寓的门自动打开了，露出了房内的景象——白色瓷砖的地面一尘不染，能够直接看到的书架没有丝毫被人动过的痕迹。
走进房门，五更守的人影也出现在了客厅里。坐在沙发上的他坐姿很正，手里拿着一版文文日报在看——虽然影子城盛行即时通讯技术，但文文日报却固执而怀旧的坚持纸媒。似乎正是因为这种特立独行的作风，这种文报也有一批忠实的拥护者，其一就是她本人——她的妹妹五更珠希可是在文文日报上班的。
仔细看了看五更守，这个身材挺拔的人还没有发觉房屋的主人回来了，在他面前的矮茶桌上整齐的码放着三叠文文日报，通过封面能判断出它们是按照一周七天为标准堆放在一起的——除此之外，无论是他身边的沙发，还是身前的茶桌都没有任何杂物，靠在沙发背后的废纸篓里也没有任何东西，只是套着干净的厚塑料袋；两株分立在长沙发两侧的翠叶棕竹已经被浇过水，淡黄色反射着金属光泽的丝质窗帘在现在已经被拉上，挡住了窗外纷繁的灯火。
她轻轻呼了一口气，打破了宁静的呼吸声立刻吸引五更守抬起了头，这位捡来的随从立刻合上了手中的报纸将它两次翻折放回了身前的报纸堆，然后略显局促的将双手背在了身后，一边微笑着一边对她弯腰行礼。
“欢迎回来，琉璃小姐。”
“...”
默不作声的看向房间的其他部分，她看到了自己的床和梳妆台同样没有被动过，曾经与默座谈话过，但现在已经被自己撤掉茶桌的地方被铺上了一层浅灰色绒毯，一直延伸到自己床边。
“那个是因为...琉璃小姐您的船舰舱室也是这样布置的，所以，我就很唐突的...”
“不用解释了。”
打住五更守的话，她不发出一点响动的走到了小沙发处坐下，银灰色的沙发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包了进去，“你这几天怎么睡的？”
“晚上睡在沙发。”
“...”
摇了摇头，她再度看向五更守，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眼神，但是五更守已经看呆了。
“睡沙发的话...至少也该把沙发放平吧。”
“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
“你为什么要这么自找麻烦呢...我将房屋的钥匙给你，本来就是字面意思让你放心的去住，为什么要这样讨好我呢....”
不声不响的闭上眼睛，她什么都没有去想，只是想好好的放松，或许在沙发上睡着，但是短暂的沉默之后，五更守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狂放的语气中潜藏的含蓄勾起了她对他在沉默环星区表现的回忆——
“琉璃小姐，也许您误解了什么。”
“我不是单纯的喜欢您或者不喜欢您。”
“您对我的意义要高于这个层面。”
“我是个很聪明的死人，从一开始就是注定要死的工具。您带给我的东西是我永远无法对等偿还您的，我清晰的知道这一点，因此我绝对不应该成为您的伴侣，这只会是单方面对您的拖累。”
“但是我仍然想做点什么，只要是不让您厌恶的。我知道在这个地方，街头走过的每一个人都有轻松处决我的武力，以及我永远不可能有的体验，他们比我高贵，比我健全，哪怕一株植物也是这样！但是就算这样，被您救起的我也不愿意成为一个静止的花瓶，我情愿去做一点什么，如果能够帮到您，让您觉得偶尔不那么难受，我的自尊心也就得到满足了。我知道在如此与众不同的世界这样的想法简直是奢望，但是我请求您默许我这么做。”
——“没用的。”
轻声止住五更守，五更琉璃轻声的重复念叨了一遍——“没用的。”
在那之后，她沉思了一会，但是并没有作出解释，就像是一尊雕塑一样安静。在五更守以为这样痛苦的沉默还将持续下去的时候，这种彻底的真心无法影响到珍惜的人的时候，她突然站起，眼神中流露出了某种经过层层缓冲与阻挠的决断。
——“放平沙发的活动机括在背面，自己找一找。还有，去壁橱里拿一床被子出来，不要因为屋内是恒温就不当现在是冬天。”
掏出手机式终端，设定关灯延时，她走向了干净整洁的大床，背对着五更守叮嘱到，“记得明天要出发了。”

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式样终端屏幕亮起了一瞬，原本的两条未读邮件上又多出了一封新的信息提示。
免打扰模式的终端并没有提醒五更琉璃这些信息的到来，因为没有一份邮件的优先级达到紧急的程度，在亮了几秒却没有被拿起之后，数据终端的屏幕又暗了下去，于是这间公寓又回到了黑暗笼罩的状态。
窗帘的缝隙里透出一点光亮，但它不足以使得房间变得敞亮。没有被自然光惊醒的五更守安静的睡在展开了的沙发上，身上的薄被完整的大出了沙发一圈，如果不仔细看，也许还认不出里面盖了个人。
在八点准点睁开眼睛的五更琉璃微微歪头看了一眼窗户的方向，只看到窗帘周围一层明亮的光缝，被五更守调整成手动控制的它没有按照预定计划在早晨收起，打开百叶窗——如果不是自己对生物钟足够自信，也许她也会以为时间还早。
轻轻的掀开被子，光着脚踩在绒地毯上，她感觉脚底心稍微有点痒，最可能的原因就是地毯的毛太硬了——之前因为并不是光着脚踩上来，这一点并没有感觉到。
有心把这卷地毯收起来的她看到了沙发上的大被子，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在微光环境下也能自然适应的她摸着黑整理完了自己的头发，然后在梳妆台前打理了一下自己的指甲——好些天生活不规律，手指背面的半月痕都向里缩了不少——也只有这种细节提醒着她现在所使用的还是一具人的身体。
机械都需要上油，人体自然也需要休息。
这是很正常的事。
再正常不过了。
嗯。
对着梳妆镜带上发箍，然后穿上外套，她指尖揉着衣服的袖口，精工的服装手感很厚，但表面又很柔软——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她捂着嘴巴打了两个喷嚏，之后又疑惑起了自己明明没有感觉到冷。
被喷嚏声吵醒，五更守先是看了一眼五更琉璃的方向，但是什么都看不清楚，正当他意识到是窗帘没开的时候，转过脸去正对上的窗帘缝隙又让他一时间有点睁不开眼。坐在梳妆台上看着守用胳膊挡在自己眼前的样子，她只是闭上眼睛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便自己走了过去拉开了离五更守较远的一半窗帘——瞬间被照亮的她一身黑色的衣裙边角看起来有种紫色的光泽，似乎是错觉但又如此吸引人的目光——只知道自己一定呆住了一会的五更守立刻从茶桌上拿起了自己的衬衫套上，急迫的翻下了沙发在五更琉璃的一侧站好，正式的向她鞠躬行礼。
看着五更守麻利的在自己身边站好，五更琉璃内心也有一点小小的尴尬，因为五更守明显是穿着衣服睡觉的——联想到他的所作所为，真的有一种严肃过头的感觉。
虽然昨天夜晚是知道了他的真实想法，但是理解和接受是两种程度——她能理解他，但距离完全接受，还真的有一点点距离。
挥手让五更守自己随意，她坐回了梳妆镜前，打开了终端，三条未读信息根据优先级依次排列在了屏幕上，等级最高的是来自帝国研究所的邮件，位列第二的是天琴星区晶柱灾难原生星球的深度信息检索回馈报告，最后一封邮件则来自五更日向。
五更日向的性子比五更珠希直率多了，当初她也是更喜欢珠希一点——现在的珠希也更像她，但日向就完全是另一幅模样了。
倒不是说不可爱不乖或者怎么样，只是她完全养成了一副独立的性格。如果说珠希是不轻易间学了她许多坏毛病，那么日向就是非常直接的将她本人最大的优点贯彻了下去。
做什么都自己承担，说起来比做起来难得多——这无关梦想，无关现实，并非信条，只是一种基础的态度，这样认为的日向现在也是个不得了的家伙了。
翘着嘴角将两份更重要的邮件放在一边，她首先打开了来自妹妹的邮件，一段抱怨网络通讯故障的话语最先引入眼帘，一边说明了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回信，一边拐弯抹角的诅咒了菲利亚帝国商人的通讯网不靠谱。
因为日向妹妹并不是帝国居民，跟帝国的联系也非常弱，所以她没办法连上帝国网络，只能通过菲利亚财团建设的网络向影子城民事网传递邮件，尽管琉璃的邮件走帝国网络到的很快，但是日向妹妹的回信却要曲折的多——耐心读完了邮件的第一段，她看到了第二段文字。
一段用词华丽到肉麻，字里行间透露出强劲姐控气场的一千字段落，看的她冷汗都从额头上落下来一滴。
看完之后有点精神恍惚根本不愿意回忆自己看到了哪些话的她赶紧把注意力移向了第三段，这一段文字依然很长，大致的描述了日向妹妹最近几年的经历——具体来说，大致是流水账一样的编年史，记录了最近七年她所在的星球上的政治更迭，拥有魔法的她所在的文明又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开始打生打死，她自己都没记住名字的国王们又死了一大批，文末的那一句“愚蠢的人类啊”更是别出心裁的用了日文刻意写了两遍，第二遍用的字号还比第一遍大了一圈。
——只是看到这字体和用笔的力度，都能感受到妹妹强烈的怨念了。
最后一段就是让她早点去看她，非常寻常。
看完了妹妹的邮件，她回了一封表达了最近就去的邮件，随后点开了天琴星区晶柱原生星球扫描结果。这一份扫描报告是她向帝国主权设施申请的高级别扫描，因为她怀疑那个星球有着圣白羽翼机载设备所无能为力的秘密，而帝国主权设施这样的顶级单位的扫描报告也确实没有辜负她的期望，晶柱原生星球在百年前并不属于它现在处在的星系，它是通过一次跃迁掉进来的，跃迁过程跳跃了虚空象限，整个星球去魔法化也是虚空象限跳跃的次生结果之一。在星球和晶柱落入天琴星区之后，晶柱立刻产生了二次跳跃，然后接下来的事情就都是五更琉璃亲自经历过的了。
在落入天琴星区之前，这颗魔法星球的原本位置是在N象限vaf-11 翠鸟座星区 F1A1-A4A2-D2C1。
这个位置非常靠近五更日向所在的星球...两者之间只有1光年的距离。
如此想着日向妹妹会不会有什么特别记录，她点开了最后也是优先级最高的来自帝国研究所的邮件，一个包裹突然从空气中出现，然后落在了她的梳妆台上，事发太过突然以至于她不小心摸出了自己的‘世纪’手枪并且打开了保险。
看清这是邮件的附件，她咬着嘴苦笑着摇了摇头，把手中的枪重新上好保险扔回了随身空间。包裹本身就是黄色的双层硬纸板盒子，用透明塑料袋草率的封了口。用已经被剪短的指甲擦过胶带的封口位置，足够的速度加上合理的角度使她顺利的打开了封装的包裹，在包裹里，放着一片晶片，一套衣服和一管内容物漆黑浑浊的注射针筒。
将晶片挂载到数据终端上，解码帝国研究所的邮件正文，她看到了对于包裹的说明：那一套衣服是专门强化过对深渊抗性的服装，因为丝料内嵌了星金石，并且用稀疏的‘不可破坏结构体’作为服装的骨架，所以这套衣服即使扔进最高浓度的深渊之中，也能在十分钟内保持完整——作为一套使用了‘不可破坏结构体’和星金石制作的衣服，它本身根本弄不皱，只要拉起来抖一抖立刻回到最整洁的状态——除了有点重，它的各方面性能都无与伦比。
‘不可破坏结构体’是帝国常规的法则级保护手段，由绝对无法分割的单质组成。物质可以往下分成原子，原子中又可以分裂出中子和质子，质子中又可以分割出夸克，这每一级的分割需要的能量都在几何等级的提升，而‘不可破坏结构体’就如字面意思一样是绝对无法分割的，只能被超规模能量冲击引爆，产生如同微缩奇点爆发一样的超能释放。新帝国有记载的最大规模‘不可破坏结构体’长度达到6万公里，被用来保护受污染的帝国文献馆——而击穿这一层保护甚至需要幽能死星这种帝国终极战略兵器的贴脸攻击。
即使只是一身衣服里很少量的‘不可破坏结构体’骨架，也绝对不是寻常武器能够击穿的——甚至说，这样一件衣服，能够在法则级破坏力下安然无损，想要达到引爆这件衣服的‘不可破坏结构体’的能量浓度，至少也需要先进第三型对星星河主炮的攻击才行。
这样的防御能力，近乎于神下无解。
就算帝国基础物资和能源无限，想制作‘不可破坏结构体’也是很耗时的事情，当即她就给帝国研究所发了疑问邮件，但是得到的回复却是——“邮件正确。”
仔细把盒子中的衣服抱起，明明非常细腻柔滑的衣服却有将近20公斤重，更加令她眯起眼睛的是这一套衣服跟她现在穿的一身分毫不差。
现在她的一身衣服是月纹布做织料，进行过高等附魔，防御能力与亲魔性都很不错，但是却跟手里的一套衣服没有可比性——如果自己现在的一身是70级精英紫，那么手里的简直是一套100级世界史诗橙。
真的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将这样的装备发给自己，事出反常必有妖。
将这一套看上去很轻的衣服放回包裹里，她拿起了封装着漆黑浑浊物质的针筒，帝国研究院邮件上的解释是‘类深渊惰性同化物’，是通过对维斯卡深渊军团，珊多拉女王以及深渊使徒‘希灵’提供的惰性深渊样本获得的最新研究成果——它的唯一功能就是将受注射的个体惰性深渊化，从而避免注射者在面对高浓度深渊时被第一时间无序摧毁——然而这东西的副作用就在于它的转化是不可逆的，对凡人罪犯的人体试验证明它对注射者精神有极大几率造成损害，34%的测试对象在完成惰性深渊转化后的240个小时内逐渐朝着完全深渊化迈步，并最终彻底物理崩解——它就好像吗啡，能够用来在面对深渊感染时吊命，但是却并不是治疗的处方。
因为一切目前试验都基于凡人，所以使徒使用后的结果只有虚拟模拟，试验列表表明神化度越高的帝国权级单位在使用过程中承担的风险越小，获得的暂时深渊豁免性越高，作为第一批针剂，它正在被派发向宁静核心的守军司令部——其中一只就被寄给了她。
因为实验室给的答复是“邮件正确”，她也就暂时将这只针管扔进了随身空间。在面对着盒子里的衣服纠结了一下之后，她果断地抱起了盒子走进了更衣间。

十分钟后从更衣间里出来，她踩着地板晃了晃脚尖，全身上下都如同挂了铅块一样沉——这其实应该不是比喻而是事实，毕竟星金石的质量就放在那里。
原本一公斤都不到的衣服一下子增重了20倍，就算她体格不合理的强健，也得用上一段时间适应。
单臂力量超过200千克的她就体格来说早就是超人了，不过衣服变重的感觉差异还是很容易影响发挥，一边假想着自己的挥剑动作，她照着挥剑轨迹舞了一下袖子，突然间有一种收不住手的感觉，衣料变重以后对她这样倾向于细腻和快速的攻击方式影响有点超乎预期。
在原地转了几圈，感觉着裙角飘飞时的强大惯性，她双手抱在胸前想了想，然后又一次起舞，这一次她很稳健的在第三圈的时候停了下来，缓落的裙角与衣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点了点头，张望着寻找五更守的身影，她在厨房发现了他——他正准备将煎好的鸡蛋装盘，因为看到她刚刚的舞步，铲子上的鸡蛋不小心又滑落回了锅里。
看着尴尬的有点无地自容，只顾着处理早餐的五更守，她在心里笑了笑，坐到了餐桌旁，顺手给自己的船员们发了一封邮件。邮件的内容是问他们要不要来——这一次出行，恐怕是正事与乐子一起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