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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美铃同志？”看到远处在夜色中露出的建筑，刘思敏松了口气，随后开始摇晃一如既往趴在自己的后背上睡觉的红美铃，“醒一醒，咱们到了荥经了……”

“唔？”一脸迷蒙的样子，红美铃缓缓睁开眼，然后看了看周围，“哦……我现在很困，让我再睡一会儿，等天亮了在叫醒我……”

“红美铃同志！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语气中不自觉严厉了起来，刘思敏直接松开手，想让红美铃自己掉下来，却没想到后者的那两只手紧紧地箍住了自己的脖子，这样突然一坠差点儿让他喘不上气来。急忙再次将对方扶好，他轻轻咳嗽了一下，“女同志不要这么娇生惯养，革命是要吃苦才能办到的！脚上和腿上又没有什么伤，在这样下去你要懒成什么样子！再说了，要是让其他革命的同志看到这幅样子，他们肯定会有什么误会的，影响不好！”

“唔……误会？”眨了两下还有些迷蒙的睡眼，红美铃说，“能有什么误会？再说了，这几天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

“你这个婆娘怎么不识好歹！”刘思敏有些气急败坏，“要不是看在你是一个女同志的面子上，这几天我才不会背着你一路走过来！现在好不容易追上了大部队，你也应该回到自己的部队上去了！再说了，你肯定也是什么大人物，如果让人看到咱们两个这个样子，对你的影响该多不好！”

“哦，这样。”突然，红美铃把自己的下巴放到刘思敏的肩上，这个举动把正扭着脸训斥她的后者吓了一大跳。张着嘴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感受着从空气中微微传过来的温度，刘思敏的脸开始红了起来，“原来你是为了我着想啊。谢谢。”

“那，那个，不用谢。”急忙把脸扭到另一边，刘思敏清清嗓子，“知道了就好！你，你赶快下来吧！我背了你一天了也感觉有些累了！”

“嗯？思敏你为什么要把脸扭过去？”虽然刘思敏多次表示自己并不喜欢那个听上去过于亲近的称呼，但是红美铃似乎从来没把他的话当回事。把自己的下巴从对方的左肩膀移到右肩膀，她问着，“看上去脸也有些红。真的是累了吗？”

“别靠的太近！反正你现在应该快点儿下来才行。能这么精神地说话，你也差不多赶快……”

“那边那两个！”忽然，一个严厉的声音在另一边响了起来。立刻朝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望过去，刘思敏看到了火光——看来是红军的哨兵，“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把枪放下！”

“同志，自己人！”看到对方举起枪，刘思敏连忙上前两步，“我是88师……”

“刘思敏？”听到对面叫到了自己的名字，刘思敏心里一惊。等来者上前两步，他也不由得惊喜地叫了出来：“王章同志？真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我也没想到能在这个地方看到你啊！”放下手里的枪，王章快走了两步来到刘思敏面前，“根据地一别得有多长时间了？”

“得有一年多了吧！”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了老朋友，刘思敏的心里特别高兴。他现在真想立刻走上去拍拍对方的肩膀。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了那些和自己一起从根据地出来的战友们——现在，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已经死在了这次战略转移的路上，“真高兴你还活着……”

“思敏？”这个时候，脑袋后面忽然伸过来了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你哭了？”

……哎？我哭了？

“真是对不起，让你见笑了。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了以前的战友而已。”急忙想办法空出一只手抹干了脸上的眼泪，刘思敏再次抬起头，“王章同志，你现在还是在红4军吗？”

“嗯，我现在在35团。不过，刘思敏同志，那个，”不知为何，王章表现的有些拮据，“请问，那位同志是谁？”

“啊，对了，”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红美铃已经从自己的背上下来，站在地面上，刘思敏连忙让出半个身子，“王章同志，这是红美铃同志，她也和大部队走散了，这几天我们两个一直在一起。红美铃同志，这是王章同志，我之前和他在根据地见过面……红美铃同志？”

有些惊讶地看着对着王章微微摆出警戒姿势的红美铃，刘思敏眨了眨眼睛：“怎么了？你之前见过王章同志吗？啊，难道你想起什么了？”

“想起什么？”王章忽然问，“这是什么意思？”

“啊，是这样的王章同志，这位女同志似乎得了失魂儿症，好像很多东西都想不起来了，连自己的所属都忘了。”连忙解释着，刘思敏试图缓和两个人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升起来的紧张气息，“红美铃同志，你也不要那么紧张……”

“刘思敏同志，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皱了皱眉头，王章用怀疑的目光盯着对面的红美铃，“得了失魂儿症？如果这位真的是我们的同志还好说，但如果她是蒋介石那边派来混入我们内部，来扰乱我们队伍的AB团分子怎么办？”

听到这个词，刘思敏的心情一下子紧张了起来：“王章同志，这种话咱们可不能乱说！而且红美铃同志肯定不是AB团分子，这一点我可以做担保。如果她是AB团分子的话……”

“我不是AB团！”

突然，原本默不作声的红美铃喊了出来，声音大到把另外两个人都吃了一惊。看到他们把目光都移到了自己身上，她又用斩钉截铁的声音重复了一边：“我不是AB团！”

“反动分子从来都不说自己反动。”愣了一下，王章继续用丝毫不低于对方的气势说，“你凭什么证明自己的清白？”

“我……我……我肯定不是AB团！”说到这里，红美玲的表情显得有些痛苦，她的呼吸也开始急促了起来，“我不是！我真的不是！”

“那请你拿出证据！你的连队番号是什么？”

“我……我记不得了！真的记不得了！”

“不要试图用借口蒙混过去！看你的头发，就知道你肯定不是什么正经的家伙！老实交代，你究竟是谁派过来的？”

“没人派我过来！我……我……”此时的红美铃异常慌乱。她抱着脑袋，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刘思敏，“我……我真的不是……”

“好了王章同志！红美铃同……她究竟是不是AB团分子，只要查一查不就行了吗？红军里面像她这样长着一头红发而且是外地口音的又不多，只要多问问，肯定有人知道她是谁的。”实在是受不了，刘思敏站出身，把王章已经提起来的枪杆子按下去，“况且我也认为她不是。如果她真的是的话，这一路上明明有很多机会把我杀死，可是她却没有这么做……”

“刘思敏同志，也请你注意一点，阶级敌人是不会打瞌睡的，或许她仅仅是想要通过这种手段赚取你的信任而已。”

“即使如此，对待这种同志，我们也应当保持信任的态度才对。如果就因为对方的头发和来历就怀疑对方是AB团分子，那招收新兵的工作就根本不能展开了，不是吗？”刘思敏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对方，“只要查一查，总是能查出来的。”

仍旧铁青着一张脸，王章收起了自己的枪，目光在红美铃和刘思敏身上来回转了转，开口了：“刘思敏同志说的有道理。不过最近南边薛岳来势汹汹，部队上现在应该不会有查清你们身份的时间，你们就先跟着我所在的35团行动吧。不过，刘思敏同志，”

说到这里，他又狠狠瞪了一眼刘思敏：“希望你不会因为两块无用的胸脯肉就忘记了自己的革命立场！如果你沦落到了与反革命分子为伍的地步，我可是不会客气的！”

两块无用的胸脯肉？

愣了几秒钟才认识到对方在说什么，刘思敏突然跳了起来：“王王王王王章同志！请你自重一点！突突突突突突然说这种话干什么！”

靠为什么你突然提这件事情！明明这几天背着对方的时候我都试图忘记压在背上的那个……

“好自为之。”

用更加冰冷的目光看了一眼刘思敏，王章转过身，正准备大踏步离开，却又一次被刘思敏叫住了：“王章同志！你好歹也带我们去睡觉的地方啊！”

“都住满了，没你们的地方！”不耐烦地回了一句，王章加快脚步，消失在视线之中，只留下声音还远远地传过来，“更何况你们两个中间还有个‘女同志’！自己找地方吧，明天早上到最大的那条街上找我！”

“王章同志？王……”

……真的要自己找地方睡觉吗？

肩膀耷拉了下来，刘思敏与身旁的红美铃对视了一眼。此时对方还是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看到刘思敏看向自己，她伸出了自己的手：“思敏，我头好疼，想睡觉。”

“别想让我再背你！我也很累了！”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一下，刘思敏回答，“好了，如果困的话赶快进城找个地方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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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方来者不善，”看着桌子上的地图，许世友认真掂量了一下几天来和敌人先头接触的经验，慎重地说出了自己的建议，“峡口要摆五个团，至少要三个团。”

“咱们还没和薛岳交过手，所以我向32军的同志们打听过了他的战术，他是属于稳扎稳打，碉堡政策，不会把主力一下子都用上来。”手里拿着记录着和原本属于一方面军九军团但随着四方面军一起南下的32军干部谈话的小本，陈昌浩摇了摇头，“我们摆一个团就够了。”

“峡口虽小，关系重大。如果守不住，整个阵线的南翼都要受震动啊。”

“三国故事，妇孺皆知，别以为只有你一个人懂三国！”

“可是，”许世友还是有些犹豫，“薛岳这次派来了七个师，我们在南线只有这么一点兵力，他怎么还会谨小慎微，搞什么碉堡战术？”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虚实实，出奇无穷。”陈昌浩用指骨敲打着地图，“他又怎么知道咱们有多少兵力？”

“但是峡口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我想还是派多一点兵力比较好……”

“好了许世友同志！薛岳已经打过来了，现在没有时间在这里磨嘴皮子讨论谋略！我们要立刻付诸行动，这种事情就交给我来决定就可以了！”不耐烦地说着，急性子的陈昌浩加大了敲打地图的力度，“让35团去守住峡口就足够了！组织原则，下级服从上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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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好不容易在县城里面找到了一个草堆，刘思敏给倒头就睡的红美铃盖上厚厚的稻草，抬起头望向满天的星斗。好不容易终于追上了大部队，却没想到睡觉的地方还要自己找，真是悲惨的事情。

王章的话在他的脑海中回放着。扭过头去，看着正在熟睡的红美铃，刘思敏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他们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传家宝，一颗金黄色的五角星，上面还刻着一个“龙”字。盯着这个玩意儿看了一会儿，他自言自语着：“爹啊，你说，孩子该咋办呢？”

如果红美铃真的是反革命分子，那自己又该怎么做？再怎么说，这几天一路上她帮过不少忙，如果不是她的话，自己是根本不可能来到这个县城的。虽然说她也拖累了自己的速度吧……

将这枚星星举起来，与天上的星星一起看。他曾经为自己有这么一个传家宝而感到自豪，因为红军军帽上的星星也是五角星。他也试图把这颗星星用什么办法染成红色，但是从来都没有成功过，没办法只能这样一直随身带着。母亲很早之前就已经饿死了，父亲后来也染上了瘟疫，姐姐也被土匪抢走，大哥二哥说要往北走，结果一起去的同乡回来的时候说，两个人卷到战斗里被打死了。现在自己家里，可以说就只剩了自己一根独苗……

唉……薛岳的部队从南边压了过来，刘湘又在百丈关把我们打的挺惨。革命胜利，到底还有没有盼头啊……

日本鬼子明明在北边，东三省都让他们给占了，我们为什么要往南走啊……

眼皮越来越重，手也逐渐垂了下来。他忽然感觉右手被一个什么东西包住了，睁眼一瞧，不知道什么时候红美铃又握住了自己的右手。怕是又做噩梦了吧。

慢慢闭上眼睛，他的嘴里轻声哼着仍然熟悉的战歌旋律：

“红军南下行哟，

要打成都城省哟，

消灭川军残兵，

首先赤化全川，

向南行动一定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