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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俯冲着扔下自己的炸弹，川军的飞机摆了摆翅膀向回飞去，炸弹产生的气浪让刘思敏有点儿站不稳的意思。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敌人的机枪火力随即在旁边溅起了泥土。连忙一缩身子躲到掩体后面，他抖了两下肩膀，然后使劲儿一拉枪拴，迅速探身开枪。这枚带着自旋的子弹从枪膛飞出，穿过一名正在冲锋的敌人的肩膀。在他身后，伴随着绝对的人数和火力优势，薛岳的部队，正一点点蚕食着35团的阵地。

敌人实在是太多了。真的，实在是太多了。再次拉动枪栓，将这枚子弹壳从枪膛中退出来，刘思敏想。

他无从判断敌人的数量究竟有多少，不过就算按照最保守的情况去估计，也要有六、七个团的样子。阵地外面全都是敌人，照这样下去，峡口的沦陷也只会是时间问题了。峡口一失，红军在这个方向上必然要后撤，南有薛岳，西有刘湘，红四方面军的处境……

“格老子的！”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

机枪阵地。前面那个被敌人攻下来的机枪阵地。如果能反冲锋把它夺回来，指不定还有可能……

“敌人冲到阵地里面来了！”

在刘思敏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想法的一瞬间，一声友军的呼喊就将其彻底击碎了。立刻站起身来，还没来得及拔出背上的大刀，他就捕捉到了敌人的身影。急忙抬起枪杆，对方由大刀传递到抢上的力量让刘思敏感觉双手一沉。就这样僵持了几秒钟，他一咬牙，绷紧自己的肌肉使劲一发力，终于超过了对面所能忍受的限度。看着那个人踉跄两步，刘思民立刻拔出大刀：

“杀——！”

鲜血沿着刀刃前行的方向挥洒出去。喘了两口气，刘思敏提起刀，转身向阵地入口的方向跑去。刚刚跑了两步，他就发现了一名正与敌人在地上厮打的战友。

“让他在上面！”

一刀入腹。擦了擦溅到脸上的血，刘思敏一把将那名战友拽起来：“阵地情况怎么样了？”

“到处都是敌人！”捡起自己掉在地上的枪，这名战士瞪着他那双在布满黑色泥土的脸上格外显眼的眼珠子，“再这样下去阵地很快就要……小心后面！”

这句话刚刚进入耳朵，刘思敏就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道死死钳住了自己的脖子，让他的呼吸愈发急促了起来。抬起头，费力地用目光向战友求助，他却发现另一名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敌人同样将其牵制住了。没办法，盯着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刘思敏用自己的手搭上脖子上的“钳子”，试图将它掰开。

手上的力道一点点流失，眼前的景物也开始模糊……

“喝——哈！”

熟悉的声音。脖子上的紧张感一下子消失了。

“呼——哈，哈……”

后退两步，让身子靠在土墙上，刘思敏急忙深吸两口气，让混有泥土和鲜血味道的空气进入肺中。另一边，被摔飞到五米开外的两个敌人相互搀扶着爬了起来，这次的攻击明显对其造成了不小的伤害。不过还没等他们直起自己已经软趴趴的腿，跳动的红色已然冲了过去。一个膝击，随后左腿猛然点地向后微跳，已经准备好的右腿如同弹簧一样“啪”地打开，穿着草鞋的脚与另一个人的太阳穴狠狠撞到了一起，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

“红美铃同志！？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刘思敏略微惊讶地看着将敌人放倒的红美铃。她没有理由出现在这里的，完全没有。到集合时间的时候自己看她睡得正香，就决定不去打扰了，毕竟接下来是战斗任务，女同志再怎么说也不适合上战场。找了个秀才帮忙留了一个口信，让她等着自己回来再一起去找组织，自己就跟着大部队过来了……

“我才正想问你呢！”气势丝毫不减，红美铃反吼了回去，眼眸中甚至隐约能看到一层雾气，“为什么扔下我一个人！”

“废话，要不然我还能怎么样？带你到峡口来吗？”

“为什么不能？”

“婆娘上什么战场？”

“为什么婆娘就不能上战场？花木兰也从过军，而且我也比你厉害！”

“我不知道花木兰是谁，总之打仗是男人的事情，你一个女的就算再厉害也不能掺和！”

就在两人争吵的同时，红美铃也在不停地向敌人涌来的方向前进着。她似乎并不会用枪，所以只用左手拿了一把当棍子用，右手则握着不知从哪里捡到的宽刃大刀。看得出来，与之前不同，这次的战斗她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那身最初见面时还很干净整洁的军服此时也染上了敌人的血。为了能进行对话，刘思敏只得紧紧跟在她身后。每当枪声响起，他总会紧张一下——担心下一秒，面前这个刚与自己陪伴了几天的战友，就会永远地倒下。

……希望这永远只是多余的担心吧。

“这算是什么道理！红军不是说官兵平等，男女平等吗！？”

“这就是我刘思敏的道理！好了，现在立刻给我……”

“赶快回去”这四个字已然说不出口了。环顾四周，这位突然杀出来的红军女战士明显成为了阵地的中坚力量，几乎所有人的行动都在围绕着她展开。压下不知为何从心中升起的邪火，刘思敏愤愤不平地抬起头，目光却在一瞬间被那个身影夺了过去。

这里是阵地入口处，敌人已然躺倒了一片。他想起了很久之前，说书先生口中的一段词：

“……想那燕人张飞，有万夫不敌之勇，千军万马之中取敌将首级有如探囊取物。此时，面对曹操十万大军，此人将丈八蛇矛立于当阳桥桥头，大喝一声——”

“红美铃在此，谁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声震天地，气壮山河，威风凛凛。

被高高举起的大刀在两川峡口那略带寒意的阳光下反射着光芒，明显能看出带着深色血迹的红发随风飘舞。整个世界仿佛都为这个身躯和刚刚从其中迸发出的喊声停止了运转。它似乎也想静静欣赏，欣赏着自己创造出的、豪气冲天的景象。

忽然爆发出的呼喊声让刘思敏摆脱了发呆的状态。向周围一看，红军这里的所有人像是重新获得了力量一样，嚎叫着向开始胆怯的敌人冲了过去。

敌人的这次差一点儿就成功的进攻，几乎就在一瞬间，被彻底粉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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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美铃知道自己病了。不是失忆的事情，那是早就了解到的。这里的“病”，指的是另一回事。

这个发现，是在今天她醒过来时做出的。当揉着眼睛从那还带着自己体温的草堆上起身，却扭头发现几天以来一直陪伴在身边的那个人消失了的时候，一阵突如其来的恐慌袭上了她的心头。像是有什么逼着自己这么做一样，她疯一般地打翻了整个稻草堆，让那些黄褐色的小东西在空中胡乱飞舞着，甚至还把旁边的一辆木车砸了个稀巴烂。

不是说这里还有个人陪着我呢吗？你又去哪儿了？

所拥有那个时间点之后的记忆是模模糊糊的。而在那个时间点之后，没人主动搭过话。不友好的野兽，不友好的人。然后就是你。你告诉我要一起去和大部队汇合，把我带了过来……

那现在为什么又要扔下我！为什么！

熟悉的感觉。有什么触动了储存失忆前记忆的那根神经……

然后她发现了那张纸上留下来的字迹，那让她的希望又一次燃起的字迹——虽然这希望本身就是莫名其妙的吧。

所以，因为这莫名其妙的希望，当身后的那个人冲上来扑倒自己，让自己躲过一发迫击炮的炮弹的时候，红美铃感觉，自己脸上的肌肉因为那从寒冷的空气中传递过来的温度，而微微放松了。

这绝对是一种病。毫无疑问，不容置疑。对于一个仅仅相处了几天的陌生人产生了这种依赖，怎么想都不可能正常。

这还有个人陪着你呢。

还有个人，陪着你呢。

虽然已经忘了在梦中自己经历了什么，但红美铃仍然记着听到这句话时的感觉。那是如同溺水者手中忽然被塞入了一根稻草一样的感觉。无论这根稻草多么脆弱，她也会下意识地紧紧攥住它不撒手……

“我们必须要把前面的机枪火力点拿回来！”刘思敏的喊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此时，35团的减员已经超过了二分之一，所以他这种虽然新加入而且没有职位但战斗经验丰富的老兵也一同被拽入了指挥的讨论之中，“否则，不管多少次反冲击都不可能把那片阵地夺过来，那么守住峡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但步枪子弹根本够不到哪里，手榴弹就更不行了！”旁边一位灰头土脸的小战士同样扯着嗓子。他看上去才十五、六，但稚嫩的脸上透露着一丝老练，俨然是一位不知道经历过了多少战斗的老兵了，“那片开阔地上又没有什么掩体！”

“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办！”一着急，刘思敏把帽子狠狠摔到地上，但又很快捡起来，抖了抖尘土把它戴上，“让同志们顶着重机枪的火力把阵地夺下来？我们现在已经没有那个人力了！”

“娘希匹，这仗怎么打！”另一边，一名红军的基层干部骂了一声，“究竟是谁想出让35团独守峡口的馊主意的？真应该拖去枪毙！”

所有人都停止了争论。几十只眼睛的目光全部聚集在了这名干部身上。意识到自己的失言，那个人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最后，他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直接在原地蹲下：“有什么不对！这绝对是个馊主意！”

虽然没有人多说什么，但红美铃能够感觉到，大家的负面情绪因为这句话一下子爆发了出来。死气沉沉而毫无希望的情绪。这种气氛让她感到浑身不舒服，好像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从嘴里涌出来了一样。

必须做点儿什么。立刻。马上。

“那个，我……”

刚一开口，在场的所有人就立刻朝着这边看了过来，眼神里夹杂着尚未褪去的绝望，以及对于新出现的声音的一种好奇。不过，当看到说话的是谁之后，大部分目光又立刻混杂上了尊敬和希望。他们或许真的有所期待，期待这名在刚刚几乎主宰了战斗节奏的不知名的女英雄能有什么扭转局面的方法。

当然，有一个人例外。红美铃看到刘思敏的眼睛里满是惊讶与疑惑，他或许根本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出声。但他没有透露出任何希望的表情，反而是有着一股忧虑混杂其间。

“我……”

忽然有些紧张，感觉好像快要说不出话来了一样。硬着头皮，红美铃已经完全没有了刚刚战场上的豪气，声音像是被挤出来的一样：“那个，我想……或许我可以去试一试……”

“试一试？你想要试什么，红美铃同志？”首先说话的又是刘思敏，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语气中还带着一丝严厉，“你是想说，要自己一个人去把机枪火力点拔掉吗？”

“……啊，对……”

“简直荒谬！”还没等红美铃说完，刘思敏就直接斩钉截铁地说了出来，“我知道你不怕步枪子弹，可是那是重机枪！你又不会开枪，要想打过去必须要一口气冲到那里，而我们也根本不可能为你提供人员伴随，没人能跟上你的速度！”

“……不需要人员伴随的，我一个人冲过去就可以了。”

“让你一个人冲过去送死吗？说到底，一个女人为什么要跑到这里……”

“为什么女人就不能来这里！”这句话彻底将红美铃在之前与刘思敏争吵时因为战斗和安心感而压下去的怒火激发了出来，“你说过吧，我是红军对吧？既然我也是红军，那我也应该战斗才对！大家都在战斗！”

“女红军不需要经过这种战斗！你们能一路跟过来就已经很辛苦了，保障我们的后勤才是你们应该做的，战场上拼命这种事情就要交给我们！”

“凭什么！你既然说我是红军我就应该这么做！”怒火越来越旺，红美铃用脚一挑，将脚边的大刀握在手中，“我就应该这么做才对！你看着，我这就让那个东西哑火！”

说完，没等刘思敏回答出下一句话，她就像一阵风一样地从阵地冲了出去，只留下前者在原地半张着嘴，伸着想要拦住她的左手。

……说走就走，不听指挥擅自行动，这家伙怎么跟个孩子一样？

愣了愣，刘思敏连忙提起枪，趴在战斗位置上：“抱歉了同志们，不过虽然她擅自行动但请大家还是帮忙打打掩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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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出来了。终于冲出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看着外面那个向这个阵地冲过来的身影，刘露的心中涌出一阵激动。握在守瓦兹洛色水冷式重机枪上的手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他深吸了两口气，将枪口对准正以极快的速度接近这里的红美铃。

自从上次和战友谈过之后，刘露就越来越放不下有关于“狐狸精”的事情。从自己读完私塾开始，他就感觉，自己不应该待在这个地方，自己应该去北平，去重庆，去南京，去那些大地方，而不是在这里和这些连书都没有读过的乡巴佬们待在一起。只要到了那些大地方，自己这种人就一定会出人头地，只要有机会，自己肯定能平步青云……

因为自己是能人！是可以成为英雄的人！是可以名垂青史的人！

刘露一直坚信着这些事情。他认为，他之所以无法成功，就是因为周围的人仅仅是一群渣滓而已。他们嫉妒自己的才能，无法跟上自己的思想，所以自己会遭到排挤。总有一天，等有了机会，遇上了伯乐，自己肯定会成功的……

绝对是这样！

但长期的不如意，也让他的这个信念开始发生了动摇，尤其是在当了兵的这些日子里。他开始愈发怀疑，怀疑自己不能成功是不是有着其他的原因……

而现在，原因，这就找到了。

这个妖怪肯定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盯上了自己。因为自己的气运太强大了，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想要将其占为己有，所以一直用自己的法术压着自己，一直一直一直……

肯定是这样！

自己一生中所有的不顺都是她的原因，而她做这种事情肯定有着自己邪恶的目的。说不定，赤匪里面全都是这样的家伙，他们将人骗到队伍里之后就全部分食，然后让手底下的小妖变成那个人的模样。而因为对于自己的恐惧，他们才不得不露出狐狸尾巴，派出一个明显和一般人不一样的强大妖怪来压制住自己……

所以，只要把对面的那个家伙杀掉……只要杀掉！

他的双眼已经开始充血了，意识全然集中到了逐渐接近的红美铃身上，连地上的鲜血已然浸透了自己的草鞋都浑然不知——那来自于机枪原本的持有者。在发现红美铃出现在了对面阵地的那一刹那，他就下定了决心：想要杀掉他用步枪肯定是不行的，所以……

与其让重机枪握在这些蠢材的手里面，还不如交给我！让我用它来成就自己！

对，必须亲手杀掉她才行，因为张兄说了……

距离够了。距离够了。我很快就要成功了。

那么，去死吧！该死的妖怪！你们这些家伙是肯定挡不住我的，因为我，是要做大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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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弹溅出的黄土在身后像是波浪一样起起伏伏，死死地咬着自己，红美铃甚至能够感受到那些劣质的金属头从背后极速掠过所产生的气流。不知不觉之间，她的后背已经因为这个感受对神经的压迫而冒出了冷汗。她清楚地知道那个东西对于自己的威胁，那可完全不是挨上一发步枪子弹所能相比的。脚上的动作已经马上要突破了自己的极限，手里的大刀也慢慢颤抖着。突然脚下一滑，红美铃险些摔倒，不过她长时间来磨练出的技巧救了她一命。用大刀撑住马上要摔倒的身体，随后利用因刀身被折弯而带来的小小反作用力，红美铃向后一跳，又一次成功避开了那束子弹流。可惜的是，不像之前练习技巧时使用的宝刀，这把由劣质钢制成的武器应声折断。果断丢弃了断刀，她抬头看了一眼距离：

这么长时间了，自己只前进了一半的距离。

火力点里的家伙很精明，他并非只是单纯地追着自己打——如果这样，自己完全有把握把他涮的团团转。对方会预判，懂得通过无规则的暂停让自己不能估计换子弹和过热的时间间隔，而且预判的越来越准确。这种高度紧张的躲避对体力和精力都是一个巨大的考验，这样下去首先垮掉的绝对是自己……

要撤回去吗？现在还是有可能的。或许自己应该听听思敏的话……

子弹从背后传来的感觉一直没有停，这条从那个小小的射击口延伸出来的毒蛇似乎不置自己于死地就不肯罢休。红美铃能够明确感受到从那里传出的恶意。这并不符合她所拥有的战斗经验。一般人的话，看到一个能够与重机枪周旋到这种地步的战士，都会产生些许的恐惧和急躁才对，但对方却在精确地计算着如何杀死自己……

这次轮到自己恐惧与急躁了。这不是主观可以阻止的，一旦意识到了自己的急躁，那试图阻止这种情绪的想法只会造成恶性循环。愈发急躁的呼吸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噫！”

子弹命中了胳膊，疼痛感一下子袭了过来。脚步因为这突然的变故开始乱了起来。协调性一失，整个人顿时倒在了地上。倒下去的同时，红美铃开始向旁边打滚，可她心里清楚，这种动作最多躲闪几秒就……

“爬起来，红美铃同志！快点！”

耳边出现了绝对不可能听到的声音。机枪火力似乎被吸引过去了。急忙手并脚有些狼狈地爬起来，红美铃回头一看，不知何时从身后的阵地冲上来的刘思敏身前抱着一具尸体，似乎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阻挡重机枪的子弹。不过很明显，脆弱的人体完全无法挡住那些死亡的金属流，它们很快就侵入了刘思敏左臂上柔软的肌肉。幸运的是，之前他完成的一个动作更早地完成了——

一枚冒着烟的手榴弹被扔进了射击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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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用手中的步枪进行着那连自己都认为毫无意义的支援的时候，刘思敏就一直在思考，思考解决当下局面的方法。起初，他也心存着一丝侥幸，希望红美铃能够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出色地解决掉那挺机枪。可几分钟之后，在其他人还在为红美铃高超的躲避技巧惊叹的时候，他立刻清楚地认清了局势：很快，那挺机枪就会将红美铃的集中力耗完，到了那时，她就只会变成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何况子弹情况也完全不容乐观。金属弹头的子弹已经完全用完了。默默退下子弹壳，刘思敏看了看手头上仅剩的几发红军自己做的木制子弹头的子弹，咋了咋嘴。

形势已经糟糕到超出想象了。前方的红美铃还是在用曲曲折折的路径缓慢推进着，但已经开始显示出强弩之末的势头。她说过，自己是无法抵挡重机枪的子弹的。

……切，为什么不听指挥擅自跳出去？瞧瞧你惹的麻烦！

“还说自己是红军呢……”不知不觉间，他心里想的事情从嘴里漏了出来，“我就没见过这种红军。真的认为自己天下无敌了？还不是被追着打……”

追着打……追着打？

如果想要一直跟上那种水平的速度的话，机枪手的注意力，也必须要相当集中吧？

盯着那个带着残影的身影看了两秒，刘思敏点了点头∶就这么办！

“把手榴弹给我！再分我点儿子弹！”

“你想干什么？阵地上只剩下一枚手榴弹了！”

“少废话了快点儿给我！”

直接把木箱子里那枚孤零零的手榴弹抢了过来，刘思敏又撇了一眼还在奋战中的红美铃。她的奔跑速度似乎已经慢了下来。

“给我打掩护！红美铃同志那边她自己能撑住！”

“喂，你……”

请一定要撑住！在我把这东西扔到那里面之前！

伸手撑着地面跳出阵地，刘思敏尽力低下自己的腰，并用着尽量快的速度前进着。如同他所想，敌人的大部分注意力已经被红美铃吸引了过去，再加上已经开始逐渐昏暗的天色做掩护，几乎没人能发现这边还有一名偷偷前进的人。

枪打出头鸟。有时候，太过耀眼，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这样想着，刘思敏马上就要到达与红美铃相同进度的地方，那个向外喷吐着火舌的射击口在视野中已经变得很清晰了。只要在前进一点儿，自己就可以有绝对的把握把火力点拔掉。当新兵时那种严苛的扔手榴弹训练终于可以发挥关键作用了……

然后，他听到了那小小的悲鸣：

“噫！”

这个声音就像是有什么魔力一样，把刘思敏原本打算继续前行的想法彻底打消了。再次看向那个方向，果然，原本还在像跃动的精灵一样快速跳跃着的红美铃已经到在了地上。一股热血冲上大脑，他立刻随手提起一句尸体，直起腰，右手朝天开了一枪：这响声应该已经足够吸引注意了。

“爬起来，红美铃同志！快点！”

所以我才说，婆娘上什么战场！这种肮脏而又残酷的事情，交给我们男人就可以了！结果你居然这么冒失，有个万一的话，想让我内疚死吗？这个哈婆娘！

丢下枪，拔出手榴弹向着那个小小的射击口扔了过去，被穿透的左臂让刘思敏来不及确认自己的成果。一阵疼痛带来的眩晕过后，在一双手的扶持下好不容易站稳，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火力点。

被毁掉了。

“冲锋！”确认之后，刘思敏立刻扯着嗓子喊了起来，“趁……”

后背忽然传来了一阵冰凉。有谁在窥视这里。很危险。

他的目标是……

“快闪开，红美铃同志！”

将身旁因为这句突然的话而不知所措的红美铃用身体护住，刘思敏感受到，两枚力道相当大的子弹击中了自己——

那是，从红军的阵地方向射出的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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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没打中么……”

火力点被摧毁所带来的最佳反攻时间已经过去。峡口的陷落成为了必然。可是自己还是没能除掉这个危险的漏网之鱼……

必须先撤退了。

“红美铃……得想些办法……”

收起手上的莫辛-纳甘，王章咬着下嘴唇，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