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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发被猛地抓住可并不算是什么好事情,尤其是抓住你的头发的人使得力气相当大,而且这还是在激烈的打斗当中发生的事情。感到自己的头皮就像是要被撕扯开一样剧烈的疼痛,红美铃当即有些慌了手脚。她试图做出一个能够让自己完成转身同时逼退对方的动作,但是头发被控制的死死地,头部基本上不能怎么活动,连带着全部身体的整体动作都无法有太大幅度。双手在要害部位不停地游走来挡下从背后发起来的攻击,同时脖子十分无力地对抗着明度的扯拽,红美铃只感觉到浑身有力气却使不上,如同陷入了沼泽地一般,只能盲目挣扎。
唔唔……可恶!为什么偏偏要扯头发!其余的不说,护养起来很费力气的你知不知道啊光头!
心中升起了无比的愤慨之情,红美铃脸上的表情就像是要急哭了一样。说起来,其实她还是一直对自己的头发很骄傲的,即便是印象中似乎有过很多位师父都提醒过她,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是头发还是扎成发髻或者辫子比较好,无论是日常生活还是战斗的过程中都会要更加方便一些。可是,基本上每一次红美铃都拒绝了这种友善的建议,原因在于除了喜欢用水慢慢洗头发,她同样也很享受练功的时候这些自己身体的一部分飘逸在空中的感觉。而且,就主观上,红美铃还是认为扯头发之类的事情更加像是泼妇之间的扯皮……
而到了今天,她似乎就十分不幸地遇上了一位“泼妇”。
明度用的力气越来越大了。红美铃感到自己的脖子开始酸痛的有些受不了了。感受着那股力道,她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想要把自己的头发全部拽断。双方之间出现了短暂的僵持,此时的红美铃却不敢擅自转身了。她知道,转过身之后明度肯定还有着什么攻击在等待着自己,而且就算转过去,头发被扯住的局面也不可能好转。这种时候要认真想一个办法才行……
比武不仅仅是单纯的比力气和技巧的过程,技巧的应用和谋略的选择有时候往往更加重要。猛抽一口冷气,让内心平静下来,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之间浮现在红美铃的脑海之中。
很危险的举动。不过,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险绝对值得一冒……就这么办!
打定主意,她立刻连续后退两步,让后背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贴上明度的身体,之后双腿肌肉紧绷,猛然蹬地,这一跳力量之大甚至让地面发出了“砰”的一声响。借助着反作用力,红美铃的身子弹跳上半空。紧接在这之后蜷缩住身子双手抱腿,让头发所形成的一条红色直线划出一个圆,脚尖擦过明度的头,红美铃在瞬间于明度的背后稳稳落下,然后一脚踢向还来不及反应的明度侧腰。
成功了!漂亮!
红美铃并不知道这一招的确切名字,她自己喜欢将它称为“蝎子摆尾”。这一招本是用于发现背后有人偷袭但却完全没时间反应时的应急招式,对于腿部力量和腰部力量的要求非常之高,尤其是因为需要立定原地后空翻翻过一个人的高度,当敌人的身高太高的时候十分容易因为半空中的翻滚高度不够而发生意外。明度和尚本身就人高马大,就算是行家老手也没有太大的把握能够成功实施出来。红美铃的这一举动,可谓名符其实的险中求胜。
不过,套用在当下的情况中,这种招式如果成功,甚至还能起到更加良好的效果。由于头发的末端被一直攥着,在红美铃进行后滚翻的时候,这些就在刚刚还是累赘与弱点的东西就像是一块红布一样遮蔽住了明度的视野,让他根本来不及对究竟发生了什么做出反应。侧腰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他不由得哀嚎了一声,攥住头发的手立刻松开,整个身子向着地面倒了下去。下意识地做出受身动作,随后打了一个滚想要站起来的时候,因为惯性,明度差点儿就沿着台子的边缘滑了出去,样子慌慌张张的,完全没有了刚刚教训红美铃时的气势。
时机正好,追上去,趁热打铁,乘胜追击,争取把他打下台去!
上窜两步,红美铃一个直拳奔着对方面部而去,正好打在鼻子中间。刚刚稳住的明度顿时感觉鼻子一阵疼痛,鲜血直流,忽然怪叫一声,双手抱拳,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从头顶向红美铃砸了下来:“吃我一招‘千斤闸’!”
见这一招来势汹汹,红美铃急忙收手落膝。见自己的千斤闸落空,明度和尚一跃向前,挨膀挤靠,闪展腾挪几步,竟在任何人都没有看清楚的情况下借由巧妙的步伐再次绕到了红美铃背后。或许是意识到抓头发这一招已经不好用了,这次他直接一掌照着红美铃的脖子劈了下来。转身一个“回头望月”,红美铃拨开对方的手掌。这一式原本是一个剑招,被用来拼拳脚自然是有些不妥。手臂上顿感吃痛,红美铃向后大退一步,原本是明度和尚面临的困境这次就轮到她了。被逼到擂台右角边沿上,她竖起左掌,右拳收在腰间,忽然有了片刻的失神。
打斗的持续时间太长,节奏过快高度紧张,体力和精神都有些跟不下去了。若非如此,刚刚也不会那么简单就让明度绕到自己身后去。不过想来对方的情况也不会太好……
就在红美铃因为疲劳而思绪混乱地想这些事情的时候,明度瞅准机会,运足全身力气,暴吼一声,飞起“金刚腿”,朝着红美铃的肚腹部踢了过去。或许是因为意识还没有清醒过来而做出了错误的决定,红美铃连忙仰身外倒,眼看着腰弯成那个样子,马上就要跌出擂台之外。
“完了!”
台下,刘思敏顿时感觉自己惊出了一身冷汗。冲着红美铃即将倒下的那个地方奔了过去,他自然而然地伸出了自己的双手,身形前扑准备救应。
接住!一定……要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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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上了。
或许是发现了自己在后面追着,这两个人的行走速度越来越快,到后面简直就成了三人间的赛跑。本就染上风寒的王章这么一运动,出了满脑袋的汗,被刮过的冷风一激,头疼的简直就像是要裂开一样。不过,或许是因为芙兰毕竟是一个小孩子,再加上找了对方这么几天王章都快把附近的地形全部背过了,后者最终还是成功拦住了两个人——虽然只能气喘吁吁地扶着旁边的墙站都站不稳。对面,明显鬼佬长相的男人一脸警惕地将芙兰护在了自己的身后,从这个动作来看对方似乎并没有想要加害芙兰的意思,这让王章的心稍稍放宽了一些。把气喘匀,他收起原本已经完全准备好了的水连珠:“抱歉先生,因为这一段时间里都是我在照顾这个孩子,她突然不见了让我很着急……能不能告诉我你是谁?芙兰的父亲吗?”
“Sorry,I don’t understand what are you saying。Can you speak Eglish?French is also OK。(对不起,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会说英语吗?法语也可以。)”
“嗯?什么?”又是一个不会说汉话的鬼佬?擦了擦头上的汗,王章皱了皱眉,“抱歉,我听不懂你们的话……你能听懂我的话吗?……看样子也不行……你让我和芙兰说两句。”
“I’m sorry,sir。(对不起,先生。)”忽然拦住了想要绕过自己的王章,男人表情开始有些严峻了,“It seems that Ms. Scarlet don’t want to talk with you。Could you leave here?(看上去斯卡雷特小姐并不想和你说话。你能离开吗?)”
“我说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适卡尔类特?那是芙兰的姓吧?让我和她说话,她能……”
“Freeze,man!(别动!)”忽然竖起了自己的手,对方做出了一个明显是随时准备进攻的姿势,手上忽然冒出的火焰吓了王章一跳,“Or I’ll attack!(否则我要攻击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立刻把手放在了腰间的那把驳壳枪上,王章眉头皱的更深了,“是想要打一场吗?抱歉,我不想和你打架,最多也就是一枪崩了你而已!”
“I said ‘freeze’!I do not want hurt anyone!(我说‘站住’!我不想伤害任何人!)”
“再说一遍,我听不懂你的鬼话,就算你是芙兰的父亲,我也没有任何想要做出出格的事情的意思。”手已经伸到口袋里握住了枪把,王章稍稍缓和了一下自己的语气,但是却仍旧带着威胁,“我只是想和她最后说几句话,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吧?”
这个家伙……貌似,不能小瞧啊。
想起了很久之前那个死亡方式异常诡异的红军战士,王章的心里有些忐忑。他必须要把一切事情都按照最坏的情况去设想:万一,和红美铃一样,自己这一枪根本无法对对方造成半点儿伤害,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拉开距离放风筝吗?
……这次的冲突完全没有必要啊。可惜不知道对方在说些什么……
就在两个人剑拔弩张,眼看就要打起来的时候,从对面男人的背后忽然传出来了一个声音。小小的,很难听见,而且带着十分的沮丧:“……Let me talk with him。(让我和他说话。)”
“芙兰?”看到外国人忽然一摆手,让自己手上的火焰熄灭,王章同样松开了枪把。连忙上前几步,他却发现芙兰向着外国人的身后躲了躲。明显感受到了对方的排斥气氛,王章止住步,内心里泛出了一阵酸楚。停了半响,他蹲下来,缓缓问出一句话,“……你要回家了吗?”
脸被完全遮住,王章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是那顶褪了色的草帽的确是上下动了动。又看了看外国人,王章努力让自己的脸上露出来笑容:“这样啊,你要回家了……替我向你的家人问好啊。如果可以的话,给我写几封信……啊,红军直到现在还在战略转移,什么时候是个头也不清楚,就算你写了我也收不到吧……收到了也看不懂……”
似乎听到了抽泣的声音。是自己在哭吗?可是虽然鼻子有些酸,但脸上还是干的。
“不知道你怎么样,我这段时间过的还是很愉快的。你让我想起了我的女儿……之前我和你提到过的吧?”话似乎越说越多了。不行,要赶快刹住车才成。他们是外国人,想要回去的话应该是会很不容易的……要赶快刹住车才行,“我也会想办法多认一些字的,到时候说不定我可以主动给你写信……好了,就说这么多吧。也的确是时候说再见了呢。”
站起身,王章眨巴了两下眼睛。风寒似乎已经完全好了,头脑现在特别清晰。给男人让出一条路,默默地看着两个人逐渐远去的背影,他忽然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急忙小跑了两步,高声喊着:
“芙兰!你记住跟你的家人说,千万别让他们再让你做那种事情了!如果……如果他们办不到的话,你就再跑到中国来,来找我,我说的话是一直有效的!”
没有回头。没有任何留恋的意思。两个人的背影在阳光下拉得老长。心里面像是丢了什么东西,王章坐到路旁的一块石头上,垂着头。
什么也不想做。就这样,稍微待一会儿吧。红美铃什么的……先随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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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兰不会再回来了。芙兰也不会再做出那种事情了。这一次出来芙兰已经很高兴了。所以,芙兰会回到那个黑暗的小屋子里,再也不出来了。
因为不想再伤害了。一次就已经够了。一次又一次,就……有些太多了。
这就是,那个家伙一直挂在嘴边的,所谓“命运”吧?
不敢把头回过去,芙兰伸出小手拽了拽草帽,开始低声哼着那首自己编的歌:
“Flandre is a little girl。Flandre is not a little girl。
(芙兰朵露是个小女孩。芙兰朵露不是个小女孩。)
Flandre is a bad girl。Flandre is not a bad girl。
(芙兰朵露是个坏女孩。芙兰朵露不是个坏女孩。)
Flandre is a obedient girl。Flandre is not a obedient girl。
(芙兰朵露是个听话的女孩。芙兰朵露不是个听话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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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真是奇怪。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呆呆地望着面前的景象,刘思敏有些反应不过来。整个身子都趴在地上,他的大脑强迫他重新捋了一遍就在刚才发生的一切:明度和尚一脚飞起,直奔红美铃的肚腹,后者仰身卧倒,眼看着就要跌下台来,所以自己立刻冲了过来……
但是,红美铃没有掉下来。
此时她的姿势着实有些奇怪,让人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人类能够做出来的动作。大半个身子倒悬在台外,腰完全变成了被厚厚的积雪压弯的树枝,仿佛随时都要折断,但是两只脚却如同生了根一样牢牢盘住台脚。任何人看到这幅场景,都会认为她会立刻倒下去。
但是,这个任何人都认为的事情,却没能发生。
这幅动作……真的不像是人类能够完成的。就算是大罗金仙也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等等。这招,好像听她之前跟自己讲到过……
“这一式啊,名字叫做‘金猴倒挂’,是之前一个一直不肯说自己名字的道士教给我的,可是能够死而后生的绝招哦……”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刘思敏还在发愣的时候,趁着明度金刚腿飞空,红美铃突然转身翻起,闪电一般抓住明度的脚,用力一抽,后者的骨头架子顿时就像散了一样,向前直跃。不待对方倒出台去,红美铃立刻在其后背上复了一脚,然后立正身形,站在台上,望着此时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明度和急忙上来扶人的几个喇嘛,抱拳拱手,微微低头:
“多谢大师指点,领教了。那么现在,我可以和思敏一起离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