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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应该够。刚刚那个奇怪的小女孩拥有着令人吃惊的战斗力，敌人的大部分注意都已经被她所吸引，这同时也是为什么自己能够到达这里的原因。所以留给两个人的时间应该够。

……不过，刘思敏同志，面对现在这种情况，你应该说点儿什么比较好？

在被泪眼婆娑的红美铃的声音所阻止之后，刘思敏才发现原来自己根本还没准备好该如何面对她。慌张无措地站在原地，握着汉阳造的左手渗出了不少汗，他苦恼地思考着究竟要如何将对话继续下去：“那个，红美铃同志……”

“不要叫我同志了。”或许是要可以营造出拒绝感，红美铃的声音向外透着一丝寒冷，可在配上她此时的表情之后，那幅明显是装出来的拒绝却让人更加心痛，“我不是你的同志……不是。我连红军都没有加入。既然你要回去的话……”

“不是红美铃同志，”当时早已组织好的语言因为情况的变化而无法适用，可自己又无法找到能使用的句子。站在那里干着急，刘思敏右手紧张地一张一合着，“你，你先听我说完……”

“听你说完什么？该说的……你不是早就已经在几天前说完了吗？”内心中的失落感越来越强烈，红美铃感到身体的颤抖似乎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强烈，“你说了你要回到红军那里吧？你……仍然相信着他们吧？这样的话你肯定不能和我在一起啊，我是政治保卫局的要犯，甚至连人类都不是，只是个可耻的令人厌恶的只能够靠恐惧为生的妖怪……”

“别这样说自己红美铃同志！”有话说不出口实在是一件让人纠结万分的事情。情急之下，刘思敏一把拽住了红美铃的手腕。与此同时，一个思绪也很快划过了他的脑海：红美铃同志说的没有错。现在王章同志已经死了。不会有人再在政治保卫局里面作担保，入党这种事情更是毫无可能性。一切都回到了之前自己被孟十六逼着做选择的时候……“那个，我……应该怎么说呢……这个……”

“怎么说已经完全不重要了吧。反正结果还是一样的。我被抛弃了对吧，对吧？”将刘思敏紧握住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然后按下去，红美铃再次退后了两步，脸上挂着凄苦的笑容，“嗯，现在我能笑出来了呢。所以走吧思敏，我知道你在憧憬些什么，你想要守护些什么……但是我是个阻碍。我不应该在你身边待着的。所以，请……请毫不犹豫地抛弃我吧。之前不是已经下定决心了吗？你的决心应该不是那么一文不值的东西，对吧？”

“……没错，我的决心当然不是什么一文不值的东西。”似乎瞬间开了窍，本来一直低着头纠结的刘思敏猛然抬头，直直地对上红美铃的眼睛，“当然不是什么一文不值的东西……”

啊，要来了。要从他的嘴里亲口听到离别的话了。思敏终于对自己感到不耐烦了吧？

闭上眼睛，决定静静地接受这一切，红美铃将自己仍然无法停下的颤抖尽力抑制住。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思敏是个温柔的人，不过是做法有时稍稍粗暴。通过这件事情如果能让他学会残酷的话，之后……应该是有好处的。虽然师父从来没有教过自己这种事情，可是认真想一想的话就是这个样子，不对吗？快些说出来吧，思敏……

但她等来的并不是想象中冰冷无情的话语。在尚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时候，红美铃发现自己已经被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面。熟悉的气息让原本必须一直拼命压抑才能止住的颤抖渐渐从身体上离开了。略显红肿的眼睛微微张开，她抬头看向上方那张脸：“……思敏？”

“所以说，让我好好说两句话啊，红美铃同志。”此时刘思敏的声音异常的轻柔，像是担心声音大一点就会将怀抱中的人震碎一样，“我的确下了很大功夫才下定决心的所以让我把决心表达清楚啊……我嘴笨，也不太会说话，就……直说了啊。”

“……嗯。”

王章同志已经死了。不会有人再在政治保卫局里面作担保，入党这种事情更是毫无可能性。一切都回到了之前自己被孟十六逼着做选择的时候……

那么，当初早就已经作好的决定，现在仍旧适用。男子汉，自然应该说一不二了。不是吗？

“其实啊，红美铃同志，你还记得我当初说过的是什么话吗？”虽然一路上曾经有很多次在对方莫名其妙睡着的时候背过对方，可是此时从怀中不断传递而来的热量还是让刘思敏的嗓子有些发干。咽了一口唾沫，他尽量小心翼翼地说着，“我是说，我认为孟十六的观点是不对的。所以，我绝对不会背叛红军……”

“……嗯。所以果然还是要……”

“可是我也说过绝对不会扔掉你一个人回去的。”用尽量快的语速斩断对方从话语中传递出来的不安，刘思敏微微在手上使了一些力，这让他更加强烈地意识到了红美铃身体的柔软。这种刺激对于这名很少接触异性的朴实小伙子来说似乎有些大，他感觉脸热得更厉害了，甚至都有些飘飘欲仙，“绝对不会的，不会就这样放任你一个人默默消失的，那样的话实在是太丢人了吧，我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的……”

“这个……”从下方传过来的红美铃的声音里面带着明显的迷惑，“但是如果要和我在一起的话，你肯定不可能回到红军去的啊……政治保卫局……”

“那么就不回去不就好了吗？这么简单的事情根本不用我说吧！”

“……哎？可是你不是说自己不会背叛红军的吗……”

“是啊，我不会背叛红军的，所以我肯定不会选择加入孟十六所在的川军的。他们是红军的敌人，投靠了敌人就意味着背叛。可是……我也没说自己一定要回去啊。”说这句话的时候，刘思敏有些害羞地挠了挠自己的脸，“红军那么多人，多我一个少我一个肯定不会产生什么太大的影响吧？可是你就不一样了。那个什么事变好像让你落得一个能够在身边陪着你的人都没有了，所以我得陪着你才行啊，一直陪着你走到最后才行。啊，当然我们不能采取那么消极的态度，要有革命乐观主义精神，世界这么大，肯定会有什么办法能够两全其美的，所以咱们两个要一起努力把它找出来……”

“可是，那是红军啊？”低下头，红美铃似乎还不敢相信刘思敏说的话所要表明的意思。她依旧用焦急而又缥缈的语气问着，“那里……不是你的家吗？”

“……嘛嘛，人长大了，总是要离开家出去闯荡闯荡的，就像我的哥哥们一样。好男儿志在四方，要多走走见见世面，总是窝在一个地方会把锐气全都磨没的。”

“……撒谎。思敏明明就不是那种胸怀大志而且想要出去闯荡一番的人……”

“嗯？红美铃同志？”对红美铃那弱弱的似乎还带着一点贬低意思的反驳装作没听见，刘思敏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他现在只有一只手环着对方的腰，想让另一只手重新搭上去却感觉不好意思，而想要完全放开却又舍不得，无奈之下，只能进行一些小动作，“你刚刚说什么？”

“没说什么。”稍稍带着一些小别扭回了一句，原本那种担忧的急躁又一次回到了红美铃的语句里面，“可是……可是……思敏，我……”

这个时候，她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还吞吞吐吐的：“我……我……虽然你还愿意把我当做同志这样叫，但是别说红军了，我甚至连人类都不是，只是个妖怪啊，妖怪的话……那个……对于你来说，难道不应该是很讨厌的吗？其他人也会看不起你……”

“这个问题嘛……”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现在已经不再逞强显露出来自己不安而又因为现在的情况感到安心的红美铃，刘思敏总是想要露出一个欣慰的微笑——实际上他也这么做了。带着这幅表情，他把手搭在了红美铃的头上，轻轻抚摸着，“好，红美铃同志，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第一，中国工农红军是谁的军队呢？”

“……这个，为什么突然之间要问这种问题……”

“好啦好啦回答我就行了……啊，这种时候卖关子好像不太好……”腼腆地笑了笑，刘思敏又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我之前也说了，我认为，红军是人民的军队，所以我才加入的。也就是说，我想加入的是人民的军队……好了，第二个问题，红美铃同志，就你认为的话，妖怪应该算是什么阶级成分呢？”

“……啊？”

“妖怪的话，我认真想了想，貌似应该也不属于地主富农才对，毕竟手头上什么东西都没有，也不招长工也不租地，”看着红美铃脸上此时的表情，刘思敏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了。看来，这样卖关子也是很有意思的嘛。抱着这样的想法，他继续说下去，“唔，说妖怪是资产阶级，好像也有哪里不对的样子……资产资产，按照政委的话，要有些东西才能算资产。这样看来，不是地主，不是资产阶级……那么，妖怪肯定也是无产阶级吧？”

“呃，唔……”被对方一点儿也说不通的话搞的更加迷惑，红美铃眨了眨眼睛。虽然依旧红肿，但那双眼睛里面已经没有了原本的泪光，“我不是很清楚……”

“你不清楚的事情，听我讲不就好了吗？你看啊红美铃同志，妖怪是无产阶级吧？得出了这个结论之后，我们得再判断一下才行。”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刘思敏仍旧抱着红美铃的那只手开始轻轻地有节奏的拍着，感觉像是哄小孩子一样，“你看吧，说妖怪是革命者那肯定不对，共产主义者就更谈不上了。这样一来，我认为的话，妖怪应该……”

“应该，属于，我希望加入的‘人民的军队’所要守护的‘人民’才对吧？”

时间似乎在这个时候静止了。两个人都有一段时间没有说话。不过出奇的，刘思敏的心里面并没有那种等待对方答复的焦急或者惶恐的心情。该传达出来的事情应该已经传达出来了，这样无论对方做出了怎样的选择，自己所能做的就只有默默接受了……

“……思敏。我脑子笨。听不明白你刚刚在说什么。所以……”身体忽然颤了一下，刘思敏发现红美铃也用双臂紧紧环上了自己的腰间，“你能说的再明白一点吗？太拐弯抹角了……”

“嗯，好啊。”这种事情都做了，那当然要一口气做到底了！拼命按下越来越强烈的羞耻感，刘思敏咽了口口水，让自己的目光直直地对上对方的眼睛，“红美铃同志，我想要成为能守护人民的军队中的一份子。……能够请你，当我的‘人民’吗？”

“……这个‘人民’的范围有多广？所有的穷人，都算是‘人民’吗？”

“呃，”似乎被反过来戏耍了。看到对方的眼睛里出现了恶作剧的神色，刘思敏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啊，算了，这也是自己自作自受啊，要是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挑明白，不就没有这么多事情了吗……“当然不是！当然不是，那个，你明白的吧，我想说的……”

“我脑子笨啊，你不说明白我怎么可能明白？”

“唔……”被狠狠噎了一口，刘思敏看着红美铃装着撅起来的嘴，硬着头皮说了下去，“那个，那个……红美铃同志！我知道自己没资格说这种话，因为你肯定比我强得多，而且也比我聪明得多，可……请让我成为你的军队吧！请你……嫁给我吧！”

“……这样的话就没办法了呢。而且身上穿着嫁衣，孟十六的这个据点又被搅成了这样子，”脸上的笑意毫无遮掩地流露了出来，红美铃立刻拉着刘思敏坐到了床边，“如果不举行婚礼的话，这一切都浪费了啊。所以思敏，这次……就让你，捡个便宜了哦？

望着对自己说出这种话的红美铃，刘思敏感到一阵狂喜。努力平稳下来自己的心情，他明白这种时候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就这几天发生的一切来看，对于二人的特殊情况来说，这是特别重要的事情：“红美铃同志，我还希望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嗯？”眼睛里面包含着热切的期望，红美铃问，“什么？”

“……你应该，已经……学会坚强了吧？”

不用再多说些什么，刘思敏那略带着杞人忧天味道的担忧立刻被红美铃所意识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后者轻轻地点点头，忽然把刚刚拿过来的龙星捧在怀里：“嗯。已经学会了。因为……我知道，就算离开，可我的‘军队’，一直都在，没错吧？”

这么说来……喜欢一个人，还真是让自己变强了呢。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