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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听着对面的人这样对自己说着，神秘人——就是之前多次和王章打过交道的那个人——嘴角稍微抖了抖。随手在空气中勾出一圈火焰，这个家伙开始装傻：“嗯？你在指什么？”

“指的就是你的所作所为，仙人！”对面与其交谈的人声音陡然上升了八度，最后两个字咬的尤其的重，听上去有种讽刺的意味，“我的大仙人！我还记着当初我刚刚找到你的时候求你帮这个忙，你可是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下来了不是吗？结果你又做了些什么？”

“我……”虽说意识到对方已经对自己做了什么了如指掌，神秘人还是顿了顿，随后一如既往的嘴硬，“你如果不说明白的话我可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我干了什么了吗？”

“你还没有干什么吗？你干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在昏暗且摇摆着的灯光下，这个人的声音显得很气急败坏。不过随后，他就立刻冷静下来，坐到椅子上，摆出一副苦笑的表情，“当然，我也没有说什么。我们是朋友，对吧？我真的不想追究你所做的事情，否则于你于我都不是什么好事情。不过，你之前已经答应我了，我这辈子，就求你帮我做着一件事情，好吗？之后，不你是隐居深山，还是游山玩水云游四方，或者，你真想要报效国家什么的加入了军队，甚至就算你加入了红军我也不会管你。可是，让我们先把这件事情做好，不行吗？”

“……”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感觉自己被骗了？事实上我也没有说什么错误的东西，只是你自己把自己误导了而已。我的大仙人，我们这些人和你可不一样，”对方的语气里虽然充满着无奈，却让人感觉挖苦的意味更重了，“我们这些普通人又没有学过什么仙术之类的东西，不可能像你一样当个圣人君子。古人都说了，‘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不是吗？你可以兼济天下，但我得想办法独善其身才行。要不然，你之前就别答应我啊，说话要算话吧？”

“再有，你仔细想想，”看到神秘人有了点儿动摇的意思，他急忙又补上几句，“现在这种情况，只有我能给她一个最好的结局了不是？我们可都是受害者，名符其实的受害者，本身立场就相同。所以她在我这里肯定是最好的，对吧？”

“……好吧。的确，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思考了一会儿，神秘人的身影显得有些沮丧，“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就帮你到底吧，谁让我欠你个人情呢……”

“这就对了嘛。”这个时候，对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拍了拍身上的这身军服，他站起来，“走吧，都这个时间了，吃顿饭去，我请客。可千万别不给面子啊。”

“……唉……”

沉重地叹了口气，神秘人与他一起走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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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就要翻党岭山了……”皱着眉头，王章提着煤油灯，看着手里面这幅手绘的地图，“真没能想到这两个人居然真的去追大部队去了……得在他们追上大部队之前……”

“放心吧，王章同志。”躺在担架上，看到王章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袁飒啃了两口干粮，出声安慰道，“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当初咱们不就是这么翻过来的吗？”

“是呀，当初就是这么翻过来的……”抬起头看向在夜间仍然十分显眼的雪峰，王章轻声感慨着，“不过现在可是冬天，而且咱们两个又不是说跟着大部队，还带着一个孩子。这上山下山两百里路，还真不说上下嘴皮一碰就能走过去的……”

“……真是麻烦你和孩子了。如果我的腿没有受伤的话……”

“别说这种话，袁飒同志。大家都是革命的一份子。”摆了摆手，王章开始反过来安慰自暴自弃的袁飒，“你是在百丈关受的伤，是战斗英雄，还是个知识分子，我怎么可能就这么丢下你不管！再说了，你和孩子聊得不是挺高兴的么。”

说着，王章瞥了瞥脑袋，向对方示意着不远处不是道为什么玩着自己的衣服正起劲的芙兰。这身衣服是王章的，因而套在她身上显得特别大，不过为了防止真的冻出什么事情来，王章仍旧坚持她将衣服套上。袖子长到能直接登台唱戏的衣服给芙兰似乎带来了很多欢乐，同时也让她摔了三次狗啃泥。注意到两个人的目光似乎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她向这里看了看，然后高兴地挥舞着藏在袖子里的手：

“Is it time to leave？（该出发了吗？）”

“她说什么？”问着担架上的文弱书生，王章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干粮。袁飒居然是个会俄文和英文的翻译，这个身份可是让他吃惊不小。中央苏区一直有共产国际的代表，而且去苏联进修回来的人也不算少，所以会俄文的人也有一些，可能够听懂英文的王章还从来没听说过。更奇怪的是，袁飒也根本没有出过国，他的“鬼子话”是在北平学的，因而听起来和芙兰的话不同，“有种亲切的感觉”，“还是嫌衣服大？”

“不，她问咱们什么时候出发。”从担架上坐了起来，袁飒摸着两条腿上的伤，回答着，“似乎有点儿迫不及待的意思了。”

“小孩子有点儿精神是好事。”收起地图，王章掏出那块用绸子小心包好的怀表，“没想到芙兰身上这快西洋玩意儿还真能派上用场。现在是……凌晨三点钟。嗯，咱们也该出发了，要是中午之前通不过主峰很容易遇上暴风雪的。那就麻烦了。”

说完这句话，他向不远处的芙兰招了招手：“芙兰！咱们该走了，过来帮帮忙！”

“对了，王章同志。”在被王章和芙兰一起抬起来的时候，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袁飒突然又坐了起来，“你之前提到，你是在找一个红头发的红军女同志是吧？”

“嗯。怎么了，你有什么线索吗？”

“不，不过我似乎记得，”认真回忆着，袁飒说，“之前我发高烧的时候，好像听见一个人向李旺同志和李顺福同志打听过同一个人……”

“打听过同一个人？”莫非第三方势力已经赶到自己前面去了？是那个神秘人吗？心里有些吃惊，王章急忙追问着，“还记得他大概是什么样子吗？”

“样子？”没想到，接下来袁飒说出来的话却和王章想象的大相径庭，“看上去挺像一个乞丐的，衣服比咱们红军还破，浑身上下没一块儿好地方，还断了一条腿……”

……断了条腿的乞丐？这种人怎么会与红美铃有交集？之前认识的人吗？

无论如何，有人赶在了自己前面，这肯定不能算什么好消息。翻过党岭山之后就是康区了，藏民居多语言不通，基本上打听不到什么消息。所以要尽快找到她……

怀着复杂的心情，王章抬着担架，在星光下开始了翻越党岭山的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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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美铃同志！”虽然迎面扑过来的沙石让人感觉根本张不开嘴，刘思敏还是尽量在不引起雪崩的情况下喊着，“你还行吗？再坚持一下，坚持就是胜利！”

“我，我，我没问题！”顶着已经被冻得铁青的脸，红美铃用同样大小的声音喊着，“继续走，不要停！我，我真的没问题！”

“没问题就好！记住千万别逞强，有问题及时说出来！”继续往上走，踏着没膝的积雪，刘思敏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饶是已经经历过了一次这种考验，冬季的党岭山还是让他感到有些受不了，“抓紧时间！不过注意脚底下，别滑了一跤掉下去了！”

“你到底是让我快还是让我慢啊！”这样抱怨着，红美铃用手抹了一下在眉毛上积得厚厚的雪，用手上的木棍艰难地向上攀登着。忽然，感觉脚下被什么绊住了，她一下子摔倒在雪地里，“啊！”

“又怎么——呃呵！”刚想回过身来看看情况，刘思敏也脚下一滑，若不是及使用木棍支住，他也要摔下去，“是不是被绊倒了？”

“嗯……没错……不过还好，这次没能崴到脚。”把原本洁白的雪地搞的一团乱，红美铃从地面上爬起来，然后把头发里的雪甩了出去，“是什么绊到的啊……”

“这还用问？”继续前进，刘思敏的嘴里说出了一个让人有些难受的答案，“肯定是冻僵了的尸体了。可小心一点儿啊红美铃同志，指不定你是被哪个死去的同志看上了想要淘你当媳妇，所以就拽住你想让你和他到阴间拜堂……”

“噫噫噫噫不要说这种让人讨厌的话啊！！”

“哈哈哈——呃，唔……”真是的，刚刚戏弄了一下她就遭报应了。这么一笑忽然感觉头晕目眩眼冒金星的有些喘不上气，刘思敏停下脚步，将重心放在木棍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看到对方这幅样子，从后面追上来的红美铃立刻用关心的口气问着：“怎么了思敏？感觉有些累了？要不要歇一会儿？”

“没，没事……就是稍稍晕了一下。”摆了摆手，刘思敏继续顽强地迈动步子，“咱们又没多少时间，何况这里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的，连路都分不清楚……唔呃！”

又一次被绊到，刘思敏这回是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为了让红美铃不担心，他急忙强撑着站起来，拍打了一下身上的雪。汗水顺着脸流到脖子里，凉飕飕的，而且在接触了衣服之后立刻冻住了。这种时候还真是有些羡慕不容易出汗的美铃同志啊。这样想着，他顽强地拿起来木棍，迈开自己的脚步。

比起夹金山而言，党岭山更大，更高，自然也就更难攀登。对于这座位于雪山之巅，被称作“神山”的山峰，当地居民也要是在夏季才敢冒险登山，像是这种在冬天登山的行为简直是只有疯子才能做得出来的事情，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一路上冻死在雪堆里的尸体比起夹金山要多上许多，甚至到了随便走一步都会被绊倒的情况了。

“红美铃同志！”走了一会儿，刘思敏忽然又喊着，“你帮我看看距离主峰还有多远的路！还有，太阳到了什么地方了？中午之前到不了主峰是要有暴风雪的。我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看不见了……”

“看不见了！？”听到这句话，红美铃立刻紧张起来，“该不会是雪盲症吧？”

“雪盲症？那是什么？不过爬雪山的时候可能会看不到东西这不是常识么……”

他的话音还没有落下，红美铃就看到，山的后面忽然升起了巨大的尘柱，如同一条旋转的巨龙一样。太阳陡然暗了下来，让本应该是正午时分的周围看上去和黄昏一样。很快，狂风卷着积雪，积雪夹着沙石，如同咆哮狂奔的兽群一样，带着骇人的啸声扑了过来。

暴风雪来了！

“该死的！”捕捉到那可怖的声音，刘思敏连忙一把抓住红美铃的手，“快趴下！”

说着，他们两个的身体就一同倒在了积雪里。冰冷的地面让红美铃的意识突然清醒了一下，可随后又如同诱惑着人的恶魔一样，让她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剧风还在刮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地面上的他们就会像一片叶子一样被刮到山涧里。夹杂着沙石的雪打在身上，有些疼，同时这也是唯一能让他们尽力保持住意识清醒的感觉了。

“我们必须要走出去才行！”风头刚刚过去，刘思敏就立刻跳了起来，虽然冻得有些僵硬的肌肉让他差点儿再次摔倒，可是他还是奋力维持住了平衡。一把把红美铃拽起来——这个动作差点儿让他又是一口气没能喘上来——他说，“等风头一到就趴下，等风头一过就前进！注意着一点儿脚底下，别被绊倒或者滑倒！等走出暴风雪的地方咱们就休息，知道了没有！”

“知道了！”狂风中，红美铃拼命点着头。她的眼睛现在已经完全睁不开了，一头红发也被这大风搞的乱七八糟，“思敏，你的眼睛没事了吧！”

“眼睛？我想应该没事了！还要记住一点，红美铃同志！”拾起自己的木棍，刘思敏接着说，“接下来的路上千万不能松开手！也千万不能睡着！咱们两个要一直说这话，不管说什么都要一直说这话，知道了没有！”

“知道了！”

“很好！总而言之，千万不要让雪山把咱们打败，而是应该反过来！”抬起头，看了看已经被几乎完全遮住了的太阳，刘思敏的声音忽然有了气势，“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