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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呼……”

在那种情况下撂倒两个卫兵还突然这么快喊了出来，王章感觉体力有些不支。扶着墙壁喘了两口粗气，他看了一眼在另一边已经逐渐逐渐坐下并且几近昏厥的刘思敏，他慢慢地努力让自己的脑子清醒起来——接下来，自己还必须要把那个叛徒的真面目完全揭露出来呢。

……不过，好像这短短的几柱香里面，在场的人把一辈子的话都说完呢了……

“你……”对面，看到王章这幅样子，原本还跪在地上的孟十六立刻站了起来，摆出警戒的姿态向后退去，“你……你是怎么……”

“真的以为政治保卫局是谁都能进的吗，孟十六？”让自己的嘴角扬起一个轻蔑的笑容，王章说，“还说我是狗，这样看来，你连当狗的资格都没有啊，猪狗不如的家伙。”

“等等。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似乎突然镇静了下来，孟十六原本放在腰间驳壳枪的手缓缓地收起，微微弯下表示警戒的腰也恢复了正常。声音回到之前云定风轻的状态，他不甘示弱地看向王章，“我还以为，你刚刚因为听了刘思敏的话而良心发现，感觉自己胡说八道骗他实在有些过分所以就乖乖闭上嘴了……”

“到了现在的情况还能装成这个样子，我也真的要从心底里佩服你了，衣冠禽兽。”将压在自己脚上的那名已经被击倒的卫兵的手踢开，王章摆出认真的表情，“不过我必须要承认，你的演技和口才实在是太好了，好到最一开始我都快被你骗了。想想当初你在平头寨劝我放红美铃走的时候所说的那些话，能够成长成今天这个地步……你真是够拼命的啊。”

“嗯？你到底想说些什么？我告诉你，不要试图再同样用连篇的谎话欺骗美铃姐。和刘思敏那块又臭又硬的石头不一样，在红二十军被解散之后，美铃姐对于红军已经没有任何留恋了。现在也是时候让她摆脱政治保卫局的阴影……”

“然后再笼罩上你孟十六的阴影，是吗？我也能想到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红美铃，抛去那在你心中可能还会有的一点感情之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想要一个贴身保镖，或者说，死士，对吧？而且红美铃的条件得天独厚。功夫好，有了这么惨痛的经历，同时对人接触的也不多，性格还是很单纯，只要再稍加引导和培养，你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将所有不干净的活交给她了。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说到这里，王章眯起眼睛，看向站在一旁的红美铃，“当然，能够讨上这么一个老婆，自然会是男人的梦想。可是我真的怀疑你现在其实只是想要借助这道手续将她牢牢地拴在自己身边吧？毕竟，对于刘思敏的劝说已经失败了。”

“这里又有条疯狗在狂吠了。我最开始就说了，我想要帮他们，我也的确是在帮他们。刘思敏拒绝了我的帮助，所以我就只能利用这个手段……”

“想要安置红美铃就必须要走结婚这条道？胡说八道。认为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了解川军？”言语中颇有讥讽之意，王章说，“当初我们调查军事情报的时候貌似都只要赛点儿现大洋就行了啊。孟长官连这份钱都出不起？不应该吧？”

“……好吧，我承认在这件事情上有私心。”耸了耸肩，孟十六面不改色地反驳着，“但我也的确是想要帮助美铃姐的，你不能在这件事情上血口……”

“我之前也说了，你从最一开始就压根儿没有想过任何帮助别人的事情，无耻的家伙！”立刻张口打断了对方的话，王章又稍稍顺了两口气才继续说下去，“当然，你的演技很高明，我最开始也完全没有想到你的目的——毕竟，正常人谁会有那么恶劣的目的啊。直到你当时装作发泄来揍我的时候我才感觉到了一点儿异常。砸在我身上的拳头完全没有一点儿仇恨的意思，反倒更像是一种狂欢一样的感觉……”

“哈，王章同志果然是政治保卫局的得力干将。居然能够通过这种小事就能判断出一个人的品性？看来敌人阵地上向你开枪的那些士兵的性格，你肯定也知道的一清二楚吧？”

“当然，要是仅仅凭借这一点我肯定不能对自己的感觉进行确定，这种白痴才会想不明白的事情孟长官还需要我来告诉你吗？看来您也并非我想象中的那么聪明。然后接下来，在你对刘思敏说红美铃的事情的时候，我发现你的表情越来越不对劲了。”活动了一下肩膀，王章开始逐渐着向那个方向逼近，“或许是因为这通拳打脚踢成功地调动了你的心情吧。刘思敏同志处于慌张之中，而红美铃因为沉浸在回忆当中无比悲伤所以没有注意到——不过就算是这样后者也发现了你和之前不一样的地方。当时因为被堵住了嘴，我所做的也就只能是认真观察你的表情了。你难道想要告诉我，当时那副明显是在憋着笑的表情对于当时的话是恰当的吗？你根本就是在玩弄语言游戏，借以此狠狠揭开红美铃的旧伤疤，并且一步一步把刘思敏同志逼到绝路上，然后用你那颗完全染黑的心来欣赏他们的痛苦并获得乐趣……”

“政治保卫局的人在血口喷人上可真是血口喷人的行家，居然能够脸不红心不跳的胡说八道，人是要多么无耻才能办到这种事情。”

“一昧地谩骂与阴阳怪气只能说明你的无能与懦弱。就不敢正面反驳吗？”

“这种可笑的论调需要正面反驳吗？”说到这里，孟十六把双手背到背后，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红美铃。发现后者脸上已经出现了微微的疑惑，他又一次正过脸，“好，正面的反驳是吧？我当时的表情，除了你之外还有人能记住吗？而且我当时确实有些兴奋，因为真相就要被揭开了，又一个被你们所迷惑的人能够醒悟过来了，这种拯救他人的喜悦足以掩盖那些记忆给我带来的悲伤。除了这种站不住脚的东西，你……”

“我的证据当然还有很多！”用极高的声音盖住对方的话，王章忽然转过脸，面向红美铃，“红美铃，你仔细想想，从最一开始孟十六就口口声声地说他是为了你好，并且表现出了多次的关心，但是在你晕倒的时候，他有过任何表示吗？就算是刚刚求你嫁给他，他的另一只手仍旧时刻准备着拔枪，事实上在听到我的声音之后他能立刻起身并且做好警戒工作也说明了这一点。而且，如果他真的和之前一样允许我自由发言，那在我即将反驳他的时候为什么又立刻堵住了我的嘴，并利用你的事情将刘思敏同志的注意力完全吸引开？如果不是我能把毛巾吐出来，一切就真的都完了！”

……真是的，完全想象不到一个人居然能够恶劣到这种地步……

“最重要的，如果他真的想要帮你的话，在提到你的妖怪身份的问题上，他为什么要推刘思敏一把？刘思敏同志本来已经打消了继续的念头了。这种话题……很适合在这种混乱的时候提出来吗？如果他不是太蠢，就只能怀疑他是故意的了。”不知不觉之中又将自己锐利的眼神转移到了孟十六身上，王章竭尽自己的全力把事情描述清楚，“他在最开始就说了，‘理想主义者的绝望是世界上最美妙的表情’。他的确没有食言，通过部分的事实再加上故意的曲解与诱导，让刘思敏同志的革命信仰几乎破灭，让你也陷入了痛苦，而他还将自己的行为盖上了‘帮忙’的伪装，来充分享受着这种对于局势的掌控感以及你们二位的绝望感……”

“胡说八道就到此为止比较好，跳梁小丑的表演也该结束了……”

“跳梁小丑？好，我倒要让红美铃看看究竟谁才是真正的跳梁小丑！”眉毛一横，王章伸出手，一指在另一边的刘思敏，“那么，孟长官，如果你真的是想要帮红美铃，为什么要阻止刘思敏说出自己的决定？”

“……我担心美铃姐受到伤害……”

“为此不惜使用蒙汗药直接把刘思敏麻晕？而在之前，红美铃身体情况不好的时候除了无用的言语却没有任何表示？在她恳求你别提那段时间的事情的时候还强行推进话题？”咬牙切齿地，王章说，“通过强制性的手段把她抢到这个地方来，还关在这么昏暗条件这么差的牢房里面？就算是抢到了一个古董花瓶也要好好在房间里摆着而不是扔到垃圾堆里吧？在这一切都发生了之后，你居然还在那里大言不惭地说，”

说到这里，王章感觉很想笑。因为这的确太可笑了：“你喜欢红美铃，想要娶她？”

“……”

孟十六没有进行任何反驳。而这个时候，经过王章的提醒意识到刘思敏的昏迷并且跑了过去想尽办法让其苏醒过来的红美铃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阴沉起来。来回看了看穿着粗气的王章和陷在沉默中的孟十六，她此时的声音显得格外有份量：“……十六，这是真的，对吧？”

“……果然，政治保卫局的人是我这种小角色比不上的。”突然笑了笑，孟十六举起双手，做出一个头像的姿势，随后让高举着的双手突然狠狠落下拍在大腿上，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与此同时，听到了这个声音，四名刚刚应该是一直守在门口的士兵闯了进来，随即将枪口全部对准王章，“真是的，明明感觉自己准备的已经够充分了，结果居然还是落到最糟糕的结果……本来想着我应该是能够顺利说服刘思敏并且让他亲眼目睹你的死亡甚至亲手杀了你的，哎呀哎呀……到头来连美铃姐也没能骗成，王章你果然是我的灾星啊……”

“……在承认这件事上面我还真要好好表扬表扬你。虽然是个王八蛋，但好歹也算能退能进。”面对着四枝栓动步枪的枪口，王章微微唅了一下首，“而且仅靠四个人就能制住红美铃吗？还是说……神秘人，你已经完全放弃了救她了？”

被对方直接点了名，神秘人的身影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不，王章同志，我现在就是在救她，而且我一直在救她。我也必须要遵守当初自己许下的诺言，这是我的准则。事情发展到现在，的确有我的错，如果我当时……”

“即便是我告诉你，或许会有更好的办法来将事情完全解决？”

“……恕我无法相信你的话，真的。从最一开始你就表明了对红美铃足够多的敌意。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你所提供的方法完全没有任何保证。”

“换句话说，也就是你不信任我会放过红美铃而一定要置她于死地了？”

“……在亲身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请原谅我不得不这么判断。”

“而现在，也正是你在限制着红美铃的战斗能力是吧？”闭上眼睛紧提了口气，王章让自己做好迎接结局的心理准备，“我知道了……那么，红美铃，我问你一个问题。”

脸上的表情变得简易起来，红美铃显然已经意识到对方想要说些什么了：“什么？”

“……你刚刚提到过，愿意为了不看到别人恐惧而发抖的背影去消失。”刻意让自己的眼睛离开跪在地上手搭在刘思敏肩上的当事人，王章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那么我现在想知道，你……是否已经做好准备，当一个烈女？我想你应该知道我要表达的意思。”

“……当然了。为什么不可以呢？”

“你真的确定吗？”虽然已经得到了明确的答复，王章还是忍不住追问了一句，“刘思敏这个人我知道。他不应该是你值得这么做的人。而且，你既然认为自己是个妖怪，那么像是我们所遵循的传统的贞洁观念完全不需要遵守……”

“那样的话不是在背叛自己吗？”轻轻拨弄了一下刘思敏的刘海，红美铃从地上站起来，声音变得异常凛然，似乎又一次回到了之前在峡口战场、与武僧对战时的那个武学宗师，“我之前曾经杀过人，吃过人肉，喝过人血，当时心里很难接受，可我就是告诉着自己，‘我是个妖怪’才勉强做了下去。但这是一种逃避，一种背叛。妖怪不妖怪不能成为借口。所以……”

说到这里，她转过头去，看向孟十六：“十六，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也不明白王章说的什么恶趣味，但是，我必须要拒绝你的请求。因为……”

“就算刘思敏会为此付出性命也一样？”

脸上带着毛骨悚然的微笑，孟十六的一句话彻底改变了现场的气氛。

“……十六，你……你说什么？”

“啊啊，对，没错，就是这副表情，这幅表情实在是太让人享受了……呵，呵呵呵，哈哈哈哈……终于能不憋着笑了……哈哈哈哈哈……”在桌子上抽搐着笑了一阵，他在忽然之间止住笑声，一张脸直接凑了过来，“我是说，如果你不答应，刘思敏就会死，而如果你答应了，他就能活下来，知道吗？美铃姐果然只是美铃姐，还是和以前一样蠢，居然连这种事情都想不到呢。刚刚我给他用的可不是蒙汗药，是毒药哦，剧毒。所以，来，大声地、坚决地、果断地、明确地、和刚才一样地告诉我，美铃姐，”

“就算是你的贞洁能够救刘思敏，让他活下来，你仍旧选择当个烈女，和他一起去死，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