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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可没有多少时间了，老兄。”

神秘人一直都很奇怪，为什么自己的发小从来不喜欢晚上在自己的住处开灯，却总是一直点着那盏昏暗的煤油灯，这样的环境让两个人商谈什么的时候总是让人联想到阴谋之类的，哪怕实际上事情可能仅仅是聚在一起吃个饭。这位好友不会是之前受过什么刺激吧？

……虽然，在绥经这里的话，的确还没有通电。不过总是用之前用过的煤油灯……

“……我知道你肯定又要提煤油灯的事情了。”将自己那身灰蓝色的军装脱下来挂在椅子背上，那名军官很无所谓地往这里瞥了一眼，“这件事情你别管就好。回到正题，我们真的没多少时间了啊，大仙人老兄。按照时间来推算，这个时候他们说不定已经过了党岭山了。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眼睁睁地看着她和红军的大部队汇合，把自己往火坑里推？我记得你说过自己是想要救她的。”

“……呃。那你的意思是？”

“当然要追上去，赶快追上去。尤其是王章，他身旁现在又跟了一个——什么来着？”

“吸血鬼。”看到对方停顿了一下，神秘人连忙补充着，“西方的斯卡雷特家族的二小姐。你根本不知道她突然到中国来给我添了多少麻烦。至少，在我们这部分人里，她们还是……”

“我没兴趣。反正你们这些人最多也就是自己围成一个小圈子了。在我看来，说句不客气的，你们和北平城里面那些满清遗少没啥区别，最多也就是能打一点。”

“……”发现自己似乎根本无法反驳这句话，神秘人默默叹了口气，“撇开你的看法不谈，我现在真的是麻烦缠身。西方的家伙们不停给我这个他们在这片土地上唯一一个能够联系上的人发电报寄信，克瑞萨姆家族居然还打算派个人过来。我都感到有些受宠若惊了……”

“一群洋鬼子。不过就是因为这个咱们现在就更要先找到他们了，王章也好，红美铃也好。不要告诉我你没有时间，这套在我这里行不通。”

“你打算要怎么办？”

“带几个人去道孚一趟。”在椅子上坐下，军官挑起一口菜，“争取在那里截住他们。你也要跟着一起来啊。好像道孚县灵雀寺的主持是叫堪布麻倾翁吧？县长熊齐是个软蛋，根本就驾驭不住这些喇嘛和土司们……”

“如果你打的是这个主意，我建议你还是趁早放弃吧。”听完这句话，神秘人摇了摇头，“红军在一号的时候就已经把灵雀寺给打下来了，你说的那个国民党员喇嘛带着全寺的僧人逃跑了，道孚县现在已经完全处于红军的控制下。想在那里截住他们，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这么快！？”有些惊讶，军官从椅子上站起来，半张着嘴，“诺那不是去了那里吗？”

“那个西康宣慰使，所谓的活佛？没错，之前他确实到过了，还让灵雀寺的喇嘛们修了一些工事发了点儿弹药，然后就急匆匆带着他的公署人马前往炉霍县城布置围剿‘红魔’的第二条防线了。只凭几个喇嘛，你想让他们坚持到什么时候？”

“……真没想到这些喇嘛居然这么怂包。我本来以为，刘伯承是个儒将，不会轻易对名胜古迹动太大的手脚，提前做好准备的话守灵雀寺守个十几天应该没什么问题的。”抿着嘴，他在桌子前面来回踱着步，“这样的话事情可真的是糟透了……道孚县被红军控制，翻过雪山之后红美铃很快就会到达那里，这样的话我们之前所做的事情就全都付之东流了！”

“……或许这也不算是什么坏事……”

“当然是坏事，肯定是坏事！”忽然想起了什么，军官立刻披上了自己的衣服，“现在就出发，立刻，不能再等了！争取在他们到道孚之前……”

“你认为这可能吗？翻过党岭山，没几步路可就是道孚。”

似乎一下子被这句话打击到了，军官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看了神秘人一眼，颓然地叹了口气，肩膀也垮了下来：“真没想到……真没想到……这次是我失算了。本来以为，有你帮忙的话，想要抓住一个在人群中那么显眼的……”

“我又不是太上老君，哪里会有那么能耐。”无聊地嘲笑了一下对方，神秘人走到门口，“看来这件事情就算是我想要帮你也完全帮不了了。那么我……”

“等等！”忽然抬起头，这名川军的军官立刻上前一把按住对方的肩膀，“先别走！还有办法。让我想想，应该还有办法……还有办法……”

“得了吧老兄，怎么可能还有办法。”笑着摇了摇头，神秘人把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拿下来，“这或许也不是一件坏事。就算是回到了红军的大部队，她的身边至少也有着……”

“……等等。”忽然停下脚步，他立刻抬起头，“等等。我的地图呢？”

没等神秘人反应过来，他就拿起煤油灯，两步三步走到桌子上的军用地图旁边，指着上面的路线：“咱们现在是在绥经。红军在道孚的部队是哪个部分？”

“嗯？”四下看了看发现周围没有别人，神秘人指着自己的鼻子，“你问我？”

“当然，要不然我还能问谁。既然你能提醒我这件事情，想必情报已经摸了不少了吧？”

“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情报官了……算了。只有这一次。”摇了摇头，神秘人仔细回忆着自己得到的情报，“嗯……应该是三十军。五号的时候有一部分人去打泰宁了。七号他们把炉霍的寿灵寺给围了起来。现在的情况我不清楚，不过照你所说的，寿灵寺或许守到现在……”

“怪不得……肯定是刘伯承的八十八师做的事情。”微微点着头，军官认真思考着，“我知道的事情是，甘孜那地方的藏族武装似乎驰援寿灵寺去了……也就是说，直到那一天为止，红军应该还没有完成对寿灵寺的占领。寿灵寺地势很险，人又多，只凭八十八师想要占领怕是有些吃力……红三十军的主力肯定会在六天之内撤离。六天……差不多就是今天…… ”

“我感觉没什么希望。翻山的话，因为只有两个人算长一点，两座山十多天再怎么样也要翻过去了吧？到道孚根本用不了多长时间。就算是最糟糕的情况，他们也应该在主力部队准备出发之前就赶上了才对……”

“……至少还有戏。”长出一口气，军官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等等那个人的消息。如果红美铃真的回到大部队了的话……问题可是会很严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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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见过？”听到对面那个人的回答，王章愣了愣，急忙追着问，“你确定吗，这位同志？真的没有见到过？而且也一直没有听说过，是吗？”

“如果你真的说红头发的话，那是肯定的，更何况你还说是最近这两天归队的。”对面，一位胡子拉碴的老同志抽着自己的烟杆，弱弱地说，“至少，红三十军近一段时间绝对没有接受过这样的红军女同志。不过长着红头发，那不是妖怪么……”

“……啊，多谢。”扶着自己的下巴想了想，王章有些不痛快地点了点头。看到他的这幅样子，老同志有些于心不忍，在身后的石头上敲了敲烟杆，安慰着：“小伙子，你要听我说一句。婆娘死了别太当回事，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嘛，还有大家，还有这么多战友陪着你呢。”

“您误会了，我要找的不是我的媳妇……”

正想把这个问题解释清楚，王章忽然感觉到脖子被什么一拽，身后传来一个听上去颇为清新的声音：“Where should we go next，Wang？Is we going to see the Summer Palace or the Great Wall？（我们接下来去哪里，王？将会去看夏宫或者长城吗？）”

“……都知道我听不懂你为什么还要说啊……”立刻明白了窜到自己后背上的是谁，王章本来皱成一团的眉毛顿时舒展开了。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正想拍拍对方的手，却一下子被闪开了。看着带着笑脸来到自己面前的芙兰，王章的嘴角也翘了起来，“这不是什么用都没有吗？”

“……Because，it’s interesting？（因为，很有趣？）”

“好了好了，在旁边歇一会儿，就一会儿我再陪你好不好？”揉了揉对方的头发，王章抬起头，本打算再了解一下部队的情况，笑脸却正好迎上举起枪一脸紧张的老同志：“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为啥长着一头黄毛，后背上还有个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是不是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带到红军里面来了？老实交代！”

“……这位老同志，你放松一点。芙兰她只是个小孩子，只不过是外国人……”

“闭嘴！”明显有些激动，老人拿枪的手不停地发着颤，“在你问我什么红头发的家伙的时候我就应该知道了……肯定是你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带进来了，要不然红军也不可能这么惨，我们早就已经吃上成都的大米了才对！”

“同志！”努力安抚着对方的情绪，王章的声音不由得也提高了一些，“你听我说话！那些都是封建迷信，信不得！之所以红军这次南下失利，是因为南下路线本身……”

“放你奶奶的狗屁！”扯着嗓子叫了起来，老人使劲儿拉了一下枪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过伤的缘故，他的动作很吃力，“南下路线根本没问题！张总政委带着红四方面军这一路下来，之前打的都是胜仗，为什么偏偏在百丈关……绝对是你！我想起来了，我知道你，你是从中央红军调过来的！肯定是你这种家伙……”

“注意一点你的措辞，同志！你的意思是中央红军要陷害自己的革命战友吗？！”

“当然！你们当初什么事情没有干过？想当初刚刚上井冈山的时候，袁……”

“看在你是位老同志的面子上我事先警告你一遍！请不要胡说八道！”立马明白了对方将要说什么，王章一把扯掉了之前自己一直带着的伪装，“否则后果自负，明白了没有！？”

“你……”瞪大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年轻人，老同志缓缓将枪口放下来，“你……”

“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我不希望再听到这种分裂红军的言论！”看到对方有所退缩，王章“切”了一声，再次把伪装带上，“现在革命正处于困难时期，应该是大家团结一致的时候，而不是互相搞内斗，分裂然后再让敌人把咱们分割包围一举消灭！连张总政委都同意共产国际关于统一领导的事情，你难道还有什么意见吗！？”

“啊……啊……啊。”后退两步，老同志轻微地点着头，“我，我知道了……”

……居然对老同志发了这么大脾气，还用权势压人……

阴沉着自己的脸走到一棵树下，王章一拳打了上去，反冲力带来的疼痛让他的精神从愤怒当中清醒了一些。

红四方面军内部对于中央有怨言，这是早就存在的事情。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炸药桶随时都有可能被那个现在已经脱离出自己手掌的火星所点燃……

必须要尽快扑灭它！必须！因为这段时间没有见到张总政委的人有所行动所以就松懈下来了……别忘了还有其他人在虎视眈眈地盯着，虽然不知道是敌是友，但是必须要随时做好对方成为自己敌人的打算才可以……

红美铃绝对还活着。在和芙兰离开那个生火点十分钟之后，因为思虑再三觉得还是拿上那杆枪和弹药比较好，他们又回去了一次，那个时候干粮和枪都已经不在了，反而多了一些之前并没有存在的东西：几根红色的头发。

王章不认为其他人会有这种颜色的头发。周围还有新鲜的脚印，两个人的，看来应该是找到伴儿了，那杆枪应该就是另外一个人的才对……

“Wang？（王？）”正当王章的脑海都被这些繁杂的思绪填满，即将爆炸的时候，刚刚的声音忽然又在耳边响了起来，“Is any thing wrong？Can I do something to help？（出了什么问题吗？我可以帮忙吗？）”

……对啊王章。其他的事情不管，你至少还有一个孩子要照顾呢。别太心急了。

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呼吸，王章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好了芙兰，咱们先吃点儿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