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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飞。

一般而言，听到这三个字，刘思敏的第一反应就是是不是自己又遇上了说书先生，然后正巧他正在说一些民间的传说故事什么的，什么孙悟空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九九八十一般变化之类的。小时候他总是很喜欢听这些东西，长大之后还专门从村子的先生那里借了《山海经》和《聊斋志异》来，不过因为自己大字不识一个，只能找上了私塾的小朋友一起一个字一个字磕磕绊绊地读下来，而且一般而言最后也不会搞明白里面到底说了些什么，只好再回去听说书的先生或者老人家讲故事。因此，说到“我会飞”这三个字，在刘思敏的脑海中，首先呈现出的，无疑就是那张在印象中已经有些模糊了的说书先生的脸。

但是自己并没有听着什么故事，也不是在做着什么梦。现在的这个经历是……事实，毋庸置疑的事实。如果连这一点都否定的话，那自己怎么可能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啊——疼……”似乎是因为掌控还不大熟练，或者是因为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避免下方的刘思敏出什么事情上，红美铃的额头忽然撞上了山崖旁边的一个突出的冰棱。有些不满地撅着嘴，她空出一只手揉了揉脑袋，“真是硬啊……”

“知道那东西硬撞上去疼你就稍微注意一点不好吗？”忍不住又用了一路以来抱怨的教训口气，刘思敏下意识地说着，“对了，红美铃同志，虽然你说你会飞，而且……唔，我也暂且相信这一点吧，但是为什么我感觉，咱们两个好像在下降？”

“因为虽说会飞，但是不能飞太高的。”这种时候，红美铃揉脑袋的动作很容易让人误会成她对于刘思敏的问题很头疼很不耐烦，“大家都是这样……呃，大家，大家都有谁啊……总而言之现在的高度我也只能让咱们下落速度缓一点了，再飞上去实在是很困难……”

“……红美铃同志，我现在真的越来越好奇你之前在红军里面究竟是一个怎样的身份了。”看着在自己上方的红美铃，刘思敏有些说不出话来。半响，他憋出了这么一句，“你绝对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莫非红军真的是有上天的帮助么……你肯定是玉皇大帝派下来的……”

“不过思敏你不是说那是封建迷信，不能相信吗？”

“封建迷信……呃，老辈子流传下来的话或许总是会有一部分道理的……信则有，不信则无，嗯。”擦了一下脑门上的冷汗，刘思敏极力防止着这个话题再度发展下去，“那个，红美铃同志，既然这样的话，你是不是也能对付那些喝洋油的铁皮鸟了？”

那样的话，红军就再也不用怕那些比乌鸦还不吉利的东西了！

想到这里，刘思敏感到内心深处格外的激动。从自己参加军队以来，已经目睹了无数的战友在那些奇怪的大鸟下面身亡，而自己和幸存下来的人只能用愤恨的眼光看着那些在天上耀武扬威的东西。天空一直是红军的噩梦，而且似乎永远没有醒来的那一天……

正在暗自激动着，红美铃接下来的话却给他直接泼了一盆冷水：“我想应该不行……刚刚也说了，不能飞太高，对于那些东西我还是会够不到吧……”

“……没关系，没关系。”连忙让自己从不切实际的幻想当中清醒过来，刘思敏有些傻傻地笑了一下，“能飞本身就是一件相当了不起的事情了。等回头要是那群白狗子再来找事，一出这招保证能吓得他们屁滚尿流跪在地上求爷爷告奶奶的……啊，不过这也应该属于什么秘辛之类的东西吧？是不是不能轻易示人？”

“……对于这种事情，我已经记不大清了……”

“嗯，这样说的话看来以后还是别再正面战场上这样做。万一真的犯了什么所谓的天条什么玩意再让你有什么难办的地方那就不好了。”没有注意到红美铃有些落寞的表情，刘思敏自顾自地说着，“哈，不管怎么样这肯定是一件好事情……”

“……那个，思敏？其实我有件事情想问你……”

“嗯？”这种时候才察觉到了不对劲，刘思敏抬起头，披散的红发让他看不到红美铃的表情，“有什么事情？咱们现在最好快点找到一个落脚点然后赶紧回去把干粮和枪什么的拿上。上山的时候如果再遇到暴风雪谁也受不了……”

“这件事情等等再说。思敏，我现在有一件挺担心的事情。”语气变得越发忧心忡忡起来，，红美玲说着，“……你能听我说一说吗？”

“你说吧，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啊。”感觉对方这样担心的样子有点儿可笑，刘思敏脸上露出微笑，“怎么说咱们相处了不少时间了也。再说了，有什么好担心的事情嘛，天塌下来，我替你扛着，放心大胆地说，你之前说过不少大胆的话了可。”

“……嗯。这样就好。”虽然听上去似乎已经放心了一些，但红美铃还是吞吞吐吐的，“那个……是这样，思敏。你说……我会不会，是一个妖怪？”

“妖怪？”听到这两个字，刘思敏先是愣了愣，随后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的在空中的两个人有点儿左摇右摆的意思。这样有些夸张的举动无疑引起了红美铃的慌乱：“那个，难道我说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吗？或者说……”

“不不不，红美铃同志，这样说的话这也不是什么可笑的事情。只不过……噗，不知道为什么我想笑一笑……哈哈哈……红军，妖怪……倒是的确曾经有些算命的或者光头叫我们赤魔的……”前仰后合的，刘思敏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挤了一下眼让自己的表情正经起来，他咳嗽了两声，学着以前指导员的语气说了起来，“咳，那个，红美铃同志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什么叫妖怪嘛，我们是革命党人，最不相信的，啊，就是牛鬼蛇神那一套，牛鬼蛇神，懂不懂？就是那些特邪乎的东西。我之前也说过了，那是封建统治者和地主阶级用来，呃，用来愚弄广大的农民阶级和无产阶级人民的……”

“可是你刚刚不也说什么玉皇大帝什么的嘛！怎么总是做些前后矛盾的事情！”

“呃……稍安勿躁嘛，红美铃小同志。”再次咳嗽了两声，刘思敏想方设法地给自己找着台阶下，“好，咱不说这个。咱就说，就算，啊，牛鬼蛇神什么的真的存在，那你也明显不可能是什么妖怪对不对……”

“但是我的确有点儿像妖怪不是吗？”说到这里，红美铃明显沮丧了起来，“头发红红的，不怕子弹，还会飞，而且之前也被人家说过是妖怪，说头发都是用血染的……”

“这个嘛，红美铃同志，这只是他们的误解。你想想，血怎么可能把头发染红？一般头发碰上血不还是黑色么。这只能说你是天生的。”翻倒着自己肚子里仅剩的那些墨水，刘思敏想破了脑皮安慰着对方，“妖怪妖怪，你最多也就占个怪字，哪里妖了？”

“……好像之前偷偷听到有个女人说我是狐狸精，长得就很妖……”

“那是小女人嚼舌根子，有什么好在意的。妖怪，那得是特别凶残，而且一个个长得都得是青面獠牙的才行，要不然就是……就是特别，呃，特别妖媚的那种家伙，比方说，和纣王鬼混的，最后被姜子牙弄死那个叫什么来着……”

“……苏妲己……”

“对，就是那个姓苏的！那得是那样的，祸国殃民的。你说，你干过啥祸国殃民的事情了吗？”

“……问题在于我根本不记得了不是么。万一，之前真的干过怎么办……”

“你想多了，红美铃同志！”见这个话题好像有着没完没了的趋势，刘思敏有些急躁地撇开，“要说的话，比起妖怪，我倒感觉你更像是什么仙女之类的人物才对。你想想啊，你武功这么好，天底下哪里有武功好的狐狸精？肯定没有啊！好了好了咱们该降落了，赶快找一条路回去吧！大部队眼看着就在眼前了。”

“……哦……”

照着那个看好的降落点缓缓落下，刘思敏活动了一下有些疼的胳膊和肩膀，又不经意地说了一句：“反正我看你不像妖怪。别人说别人的去，我认为你不是妖怪不就成了。”

“……嗯，说得对！好了思敏，咱们赶快上山去吧！”

“……嗯？怎么突然就有精神了……”抓了抓头发，刘思敏看着一马当先的红美铃的背影，“算了，有精神了是件好事情。希望这里离原来的地方不远……等等我，红美铃同志！”

“才不要！要是再慢吞吞地又要遇上暴风雪了！”突然回头扔个刘思敏一个雪球，红美铃转身便跑，“你赶快追上我才对！”

“虽然说的也有道理，但总感觉像个小孩子……注意点儿别摔了！吃过亏了要长记性！这雪是打算什么时候停啊，真够冷的……该死，似乎又要起风了，中午之前要过主峰才行……”

一边缩了缩脖子裹紧了衣服，刘思敏一边迈出脚步，继续在厚厚地积雪中前进着。看到前面的红美铃似乎又摔跤了，他急忙加快速度来到对方身边，把她扶起来。

虽然太阳还没有出来，不过启明星已经挂在天边了。中午之前过主峰，似乎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望着面前的雪峰，刘思敏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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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是被大雪压灭的。冰崖旁边有一具尸体，是冻死的，看衣着像是乞丐。干粮还在原地摆着，雪地上面有一个坑，旁边扔着一把汉阳造。这算怎么回事？

走着眉头看着面前让人疑惑不解的场景，王章挠了挠后脑勺。缺衣少粮的红军是绝对不可能把枪和干粮扔到这个地方的，而带着枪上这种大雪山又不是猎户之类的人会做的事情。难道是落单的战友发生了什么意外吗？冰崖那里还有一些奇怪的痕迹。是不是有谁掉下去了？

思索了半天还是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王章挠了挠后背，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看，芙兰的精神明显没有刚刚上来和一路上的时候充沛了，此时的她正用自己的小手捂着嘴，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身后的翅膀（想来想去，王章觉得还是这样称呼那个怪玩意吧）一颤一颤的，给人一种“啊，果然是个可爱的小孩子啊”的感觉。看着这幅景象，王章忽然又想起自己那早已死去的妻子和女儿了。如果絮儿也会说洋话，她们两个应该能做好朋友吧……

“Can I sleep for a while，Wang？（我能睡一会儿吗，王？）”突然，芙兰向这边问道，同时把双手枕在头上，做出睡觉的姿势，“I feel tired and sleepy……（我感觉很累，很困……）”

“嘛，果然还只是个小孩子。”笑了笑，王章抬起头，“可以，睡吧。不过不能睡太长时间啊，咱们还要赶路，我想你也不希望在遭昨天的罪吧？”

“Of course not……（当然不……）”已经闭上了眼睛，芙兰用一点儿力气都没有的声音回复着，“Sister always says that a good girl should sleep on time……and shouldn’t go outside，which may cause many problem……but I don’t want always……（姐姐一直说好女孩应该按时睡觉……而且不应该出去，因为那可能造成很多问题……但是我不想一直……）”

“又在稀奇古怪地说些什么啊。”看到对方已经睡着了，王章连忙走到她面前，将她小小的身子扶起来，然后往上面铺上个毯子，再盖上一件衣服。洁白的雪花飘飘洒洒，落到芙兰金色的头发上。看到这幅情景，王章忽然感觉那张还有些幼稚的小脸顿时成熟了许多。

真是个小美人胚子……长大之后会是哪个小伙子占了便宜啊，还有些嫉妒他。

又笑了笑，王章从背后取下自己的枪，想要清理一下枪膛。刚刚把枪栓拉开，他的脑海中忽然冒出来了一个想法：

自己的任务是干掉红美铃。她不是一般人。而现在，跟着自己的这个小女孩，芙兰朵露，明显也不是一般人。要不要，用她来对付……

不行！绝对不行！

思想甚至还没完整地呈现出来，王章的心里立刻生出了极强的抵抗情绪。战争不是她的事情！从那些敌人的死亡情况来看，她的精神本身就已经趋向于不正常了，在这样刺激下去，迟早会成为一个杀人狂的！自己这样做是在害对方！

“……总感觉，自己有点儿把她当成絮儿了……”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了看芙兰的睡脸，王章低下头，苦笑了一下，“明明迟早有一天要分开的……呵。”

不知道，鬼佬有没有认干爹这种说法……不过就算是有也不可能吧，我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