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红美铃同……呃……唔……”

刘思敏现在的头脑十分混乱。与之前因为接受了冲击性的事实而产生的混乱不同，他这个时候是真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想要开口安慰两句脸上不断划过眼泪的红美铃，却发现自己连怎么称呼对方都没有个头绪。就这样愣着，他决定还是先花些时间想明白刚刚的那段话里面究竟包含了些什么信息再采取下一步的动作，但已经张开了的嘴却忘了合上，只是在那里凭空呼出一阵阵白气。

红美铃同志……是个，妖怪？

这绝对是在开玩笑。红美铃同志怎么可能是个妖怪？就算是妖怪真的存在，天底下怎么可能存在她这种妖怪：一遇到武学，或者干脆说打架上面的事情就显得神采奕奕，可日常生活方面有些毛毛糙糙的，而且还好冲动，喜欢生闷气，自己养病的时候干点儿活就能惹到她，饭做得挺好，打猎是个好手，一路走过来吃了不少苦但根本没有怨言，有时候傻傻的像个孩子一样，还有些无伤大雅的小脾气，睡觉的时候还特别喜欢死死地把被子拽住，格外关心自己的头发，无论如何都不肯把包袱里面的皂荚叶扔掉……

这样的红美铃同志，会是个妖怪吗？

不会。当然不会。那肯定是不会的。除了那些以貌取人的老顽固和那些嫉妒她长得好看的长舌妇，以及脑子不知道为什么坏掉了的和尚之外，会有人把她看成妖怪吗？

记得之前自己也曾经和她谈论过类似的话题，那是在翻雪山的时候，应该还没过去多长时间。当时的情况是，自己和红美铃同志摔下山崖，然后被她给救了下来……

没错，红美铃同志是会飞的。如果是一般人……能会飞吗？

思路一旦开始向这方面发展，就完全停不下来了。一般人能够徒手对付三十多个持枪的青壮年吗？一般人能够不怕汉阳造打出来的子弹吗？一般人能够仅仅凭借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对抗阵地上的重机枪吗？一般人……能像这样吗？

不可能，当然不可能。这些都是一般人所做不到的。所以我在最开始才会认为，红美铃同志肯定是红军里面的什么大人物，能和“龙潭三杰”相提并论的……

……妖怪。

比起之前那样想，把面前这为红头发的“人”当成妖怪来看，肯定更为合适吧。或者说，只有这个解释才能搞清楚发生的种种事情，为什么可以徒手对付那么多士兵，为什么不怕步枪子弹，为什么胆大到敢自己一个人奔出阵地对付重机枪，为什么在断崖上可以他被对方飞着救下来，为什么那个和尚会如此坚定地相信她是“红魔”……

而且，这个妖怪，是曾经想要杀掉毛委员的。这是对方亲口承认的事情。不管红军究竟发生了多少残酷到难以想象的事情，想要刘思敏在瞬间就将那份感情抛弃掉是完全不可能的。所以，在听到对方说出这种事情的那一刹那，他那颗本来已经碎成小块而麻木的心又一次感受到了疼痛。他甚至听见潜意识里有一个舒心的声音：啊，妖怪是和红军作对的，所以红军……

刘思敏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煤油灯光下的那个身影同样也在痛苦着。

“……你，真的是妖怪吗？货真价实的……妖怪？……吃过人肉、喝过人血的妖怪？”

最后的话让那个身影微微颤动了一下。将手从脸上移开，红美铃轻微地点了点头：“啊……没错。我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妖怪。……吃过人肉，喝过人血……虽然只有过几次而已。”

“……是有原因的吧？告诉我，是有原因的吧？”

“因为前辈告诉我，妖怪要靠人类的恐惧才能存在。否则，我会消失的。”从刚才开始，红美铃脸上的泪水就一直在无声地从眼眶里面涌出来，“但是因为时间太长，我居然连这种事情都忘记了……肯定是因为之前积累的恐惧足够多吧，所以才能那样挥霍，而且还能产生‘加入红军’这种奢侈的愿望……我才想起来呢，真的思敏，你今天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自己都有好长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积累过恐惧了呢，长到就算没有意外记忆都有些淡薄了……”

积累的恐惧足够多。傻子都能听出来这个背景下这句话言外之意是什么——杀的人足够多。

如果更为严重的来说，就是……祸国殃民呢。

“是这样啊……”感到连站稳的力气都已经消失了，刘思敏踉跄着两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是……这样啊……红美铃，是妖怪啊……”

还是……为了生存，必须要做出种种事情让人们害怕的妖怪。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奇怪了。好像自己过往的生活一下子就被完全否定了一样。不，事实上就是完全被否定了，不论是自己在红军里面那种家的感觉，还是红美铃同……一直以来被当做战友和同伴的红美铃是妖怪这件事情，都将自己的生活完全否定了。

自己明明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农民而已，甚至连个穷苦书生都算不上，更不要提那些传说中神通广大的家伙了。为什么这种事情会发生到自己身上？这不应该啊……

“但是，思敏，我在这里向你发誓，虽然妖怪的话应该没有什么信誉，但我以……”精神恍惚间，刘思敏听到红美铃带着哽咽的声音，“以一名武者所仅剩的尊严发誓……我绝对不会再去做那种刻意制造恐惧的事情，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再做了……”

“啊，你不会再去做了……”小声重复了一遍对方的话，前者忽然认识到了这句话意味着什么。猛然抬起头，刘思敏瞪大了眼睛，看着红美铃。“等等，你是说……”

“靠恐惧生存的妖怪什么的，果然根本就不应该存在才对……人还是应该笑着，哭着，这才对，可是那些因为害怕因为绝望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的身影……”搂住了自己的肩膀，红美铃继续说着，“我再也不想要看到了……不想看到了……”

“不行的红美铃同志！”一个箭步冲到对方面前，刘思敏突然搭住了红美铃的肩膀，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情绪如此低落的情况下身体是如何擅自做出这么快的动作的，情绪的激动让他甚至直接叫出了那个虽然一直在用但现在已经被拒绝了的称呼，“这样绝对是不行的！这样……这样你难道不会消失吗？这绝对不行，绝对不行！”

“没错，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已经消失了很久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扭过头去，刘思敏发现孟十六忽然狠狠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凭什么美铃姐要消失？这绝对不行！不过刘思敏同志，我想你也应该多想一些事情：凭什么我们这些当小兵的就要默默忍受所谓的肃反？既然红军实际上和那些军阀和国民政府没什么区别，我们还凭什么给该死的共产党卖命？这一切都是凭什么？我们要救美铃姐，救我们自己，救那些还在被蒙蔽的战友和亲人！所以，刘思敏同志，在这里我恳求你，”

说着，孟十六向前猛跨了一步：“与美玲姐一起，和我一样，成为红军的叛徒吧！这完全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这是我们能够拯救自己的唯一出路！”

—————————————————分割线———————————————————

孟十六绝对是个枭雄。至少，照这样下去，他绝对会成为一名枭雄。

听到这句如同从内心深处爆发出来的呐喊，除了最开始的两句话之外一直在一旁默默看到屋子里这一行人的动作的神秘人——我们暂且还是这样称呼他——微微叹了口气，这样想着。

他是从小就和这位种石榴的农民的孩子一起长起来的。他的父亲曾经是个落魄的举人，而母亲是个傻子。当初，在被送去修仙的时候，天真的他就曾经问过师父，为什么不选看上去更加出色的孟十六当徒弟呢？当时，师父沉吟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出这么一句话：

“此子……太过危险。修仙一途，旨在修养身心，探寻天地道法，秉性不符，不可不可……”

师父对人的评价一向是十分严苛的，而且他也不经常评价人。能让他说出“太过危险”这种话的人，神秘人到现在为止只见过两个，一个是在这里的孟十六，另一个——名字叫做戴笠。

不过，红美铃……当真是做出了了不起的觉悟啊。如果可以……

不。还是算了吧。让别人来干和自己一样工作……那是一种讽刺。这种事情只可随缘，等到偶尔可能了解到什么的偶尔可能符合标准的家伙自己加入，不可强求，甚至不可主动。这是一贯的准则，是理应奉行并遵循的“道”。

……因为，真的，完完全全是一种滑稽而可笑的讽刺啊。

—————————————————分割线———————————————————

给面前的篝火添了一根柴火，克瑞萨姆·威尔弗雷德抬起头，望了望布满星星的的天空。没想到，这里和自己的家乡一样，夜空也是如同一块缀满了钻石的蓝色天鹅绒啊。这可真是一件让人欣慰的事情。这样想着，他把目光从天空上移开，又一次放在了他这次不远万里来到这个远东之地所要接回的任务目标身上。后者这几天一直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身后小小的翅膀好像从来没有舒展过，连话都少到可怕。或许是感受到了威尔弗雷德的注视，芙兰同样也向着这边看了过来，一双大大的眸子在火光的映衬下格外漂亮，可那里面却没有任何除了悲伤以外的感情，这不禁让威尔弗雷德感到了惋惜。

坦白来讲，在真真正正看到这个小小的身影之前，威尔弗雷德曾经对于这名为克瑞萨姆家族带来了些许恐慌的吸血鬼进行过很多次想象。在他的印象里，至少，在与他战斗过的吸血鬼里面，女性的吸血鬼都很妖艳，而斯卡雷特家族的吸血鬼理应更是如此。而且，这位被囚禁了异常长的时间、这次擅自跑出来的吸血鬼应该是个很有主见的家伙，能够从囚禁中跑出来也说明她的能力很强，所以在最初见面的时候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她可能会拒绝回去，不过按照吸血鬼的一般套路，面对异性的首要方式应该是尝试魅惑，所以自己要做好准备……

可他却没能想到，这名吸血鬼的外表却是一个小孩子。真真正正的小孩子。不但如此，自己的请求居然没有遭到任何的抵抗，连斯卡雷特家族的信物都没有用上。这种信任让威尔弗雷德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对方对自己的能力异常自信，但就他这几天的观察来看，芙兰很明显不属于这种情况。

她在沮丧。或许……是因为和那个中国人分开而沮丧吧。

……如此单纯地将自己的心思全都写在脸上，真是一名与众不同的吸血鬼。这或许就是为什么她的身上有种独一无二的魅力的原因吧。真是……迷人的魅力。

只不过，如果这位吸血鬼小姐笑起来的话，想必一定是一幅更为吸引人的光景……

“……It seems that you feel unhappy these days。（这几天你看上去不怎么高兴。）”抱着这样的想法，威尔弗雷德终于忍不住了，决定开口问出这个问题，“Something is wrong between you and that Chinese,isn’t it？（是有关你和那个中国人的事情，对吗？）”

“……Yes,you’re right。（……是的，没错。）”篝火的另一边，芙兰弱弱地发出了声音，“Wang is a good people。But I……（王是个好人。但是我……）”

“It’s not important that what has happened,（发生了什么并不重要，）”听到这句话，威尔弗雷德说，“But what you want。So tell me,my dear lady。What do you want？Stay with him？（而是你想要什么。所以告诉我，我亲爱的小姐，你想要什么？和他在一起吗？）”

“……No。（不。）”像是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芙兰回答，声音中仍旧难掩沮丧之意，“It’s so dangerous for him to be with me……I……I just want to apologize and say goodbye seriously to him……（和我在一起对他来说太危险了……我……我只是想认真地向他道歉并且和他道别……）”

“But why didn’t you do this that time？（那你那时为什么不做呢？）”

“……I’m afraid of his refusement……（……我害怕他会拒绝……）”

“If you never try,the result will never be clear。（如果你从不尝试，那结果就永远不会明确。）”忽然，威尔弗雷德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到这名小小的吸血鬼面前，“So let’s go back。To apologize and say goodbye seriously to him。And then,go hom without pity。（所以让我们回去吧。认真地向他道歉并和他道别。然后，毫无遗憾地回家。）”

他看到芙兰的表情一下子明朗了起来。不过很快，阴云又一次覆盖上了后者的脸：“But……we can’t find him now……（但是……我们现在找不到他……）”

“It’s a geltenman’s duty to protecet ladies and manage to find the way to let their dream come true。This is the only thing my father left for me。（保护女性并想办法让她们的梦想成真是一名绅士的职责。这句话是我父亲给我留下的唯一一件东西。）”说到这里，威尔弗雷德微笑着向芙兰伸出了自己的手，“So believe me，my dear lady。I’ll make it。（所以请相信我，我亲爱的小姐。我会办到的。）”